山水中国 ‖ 藏在心中的阳澄湖 / 开普饭

大地菲芳文学微刊

2021年10月28日

总560期

藏在心中的阳澄湖

文/ 唐亮

小时候对阳澄湖的向往,源于那部样板戏,现代京剧《沙家浜》，郭建光的那句唱词：“朝霞映在阳澄湖上，芦花稻放谷香岸柳成行。全凭着劳动人民一双手，画出了锦绣江南鱼米香。”于是在我想象中，展现出了一幅多么美丽、多么动人的鱼米之乡的画面啊，这是阳澄湖在我心中留下的第一印象，每次听到这首唱词，都会令我怦然心动。

其实，那时我生活在陆墓镇，离阳澄湖并不远。但我小时候很乖，没有大人的陪伴是不会离家半步的。

阳澄湖留给我的第二印象就是大闸蟹了。由于我父亲当时是在水产局工作，经常会给我聊起阳澄湖大闸蟹，说它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阳澄湖蟹能在玻璃上站起，而其他地方的蟹不能做到这一点，这是区别是否阳澄湖蟹的重要标志，因为阳澄湖的水质清，一眼能望得到湖底，湖底没有淤泥，所以蟹能在比较坚硬的湖底行走，使它的脚也长得比较坚实了。我虽然没有能真正验证过阳澄湖蟹是否能真的在玻璃上站起，但是我相信阳澄湖是一个清澈见底的，鱼虾游荡的明镜般的湖。

呵，阳澄湖，心中的湖，神圣的湖。

有一天，我真的来到了阳澄湖，不过那是一次意外的相见。当时我们每次从苏州到陆墓都是从平门轮船码头上船，然后由齐门进入元和塘，到达陆墓，可是那一次也许是河道疏浚，封河了，于是轮船就绕河而航了，而所绕进去的正是阳澄湖。轮船在阳澄湖里行驰，“突突”的声音打破了湖的宁静，我最喜欢看的是，那轮船开动后的白浪拍打岸边的情景，惊动起了湖边的鸭子，还有那站在湖边芦苇上的水鸟，这其实是一种儿童常有的恶作剧心态的表现。所以我总喜欢坐在船的窗口，探出头去朝外望着，永远也看不够似的，我真想看到那“沙家浜”的芦苇荡，我也想看到那清澈见底的湖水，可是遗憾的是我没有看到芦苇荡，由于在船仓里也不可能看到湖底，但是我却感受到了阳澄湖的柔美，那波光鳞鳞的湖面上，不时掠过捕鱼、捕蟹的网杆和围栏，那湖的气息中也不时渗着一点湿润的鱼腥味。当船在五潨泾小镇的码头上靠岸时，我看到了那个古老的小镇上忙碌的人们，他们走在窄窄的小街上，两边都是小商铺，有茶馆、有买鱼具的店，还有供销社等等。这个阳澄湖小镇属于陆墓的边缘地区了，不过，当我对那个小镇留下一瞥的感觉，却是那古老的气息，而且依河傍水，有一种江南水乡独特的古代小镇之美。

那一次与阳澄湖的不期而遇，我简直不相信是真正看到了阳澄湖，仿佛在梦幻中一般，因此我梦想着能有一天，再好好看看阳澄湖。然而这个梦想又过了好多年才终于实现了。

那时我刚中学毕业，高考落第，怀着无限的迷惘，我和我的同学何光炎，骑着自行车来到了阳澄湖，我们在堤岸上，来回地走着，似乎想寻找着什么？也许是那青春的梦想，也许是那失落的理想，也许是那久藏的童年记忆。那静静的湖水没有一丝波纹，我走到湖边，终于看到了清澈见底的模样了，从那湖边的浅滩中，分明能看到湖底里的一块块石子，小鱼小虾们便在这湖中欢快地、自由自在地游动着，我想起了父亲所说的阳澄湖蟹之所以脚硬的原因了，原来这湖底都是石子，蟹在这石子上走，肯定要比在河泥中走要坚硬许多了，同时这也是导致阳澄湖水要比一般湖水清的原因。我和何光炎，就坐在阳澄湖边看夕阳，那通红的晚霞映红了天，也映红了湖面，呈现出了一片的灿烂，真是美极了。我们看了很久很久，也谈了很久很久，回忆着往事，回忆那学校的生活，当然更多地是对未来、对前程的憧憬，这与其说是两个人的交流，倒不如说是，我们对阳澄湖的诉说，我们似乎要与它告别一般，就像与故乡的亲人告别一样，当然我们知道我们告别的是自己的一段人生岁月。

时光荏苒，我离开了陆墓也有好几十年了。阳澄湖仿佛已经离我远去了，尽管在梦中还不时梦见它。

那建在阳澄湖边的重元寺开光了，它把我引到了那个地方。那是一个元旦之日，风很大，天很冷，我又一次站在了阳澄湖边，那湖水并非是柔情的样子，而是波涛滚滚，我似乎看到了阳澄湖性格的另一面。我站在湖边良久，我想起了我童年时的向往，想起了初识阳澄湖时的激动，想起了那次在湖边上看到的夕阳，心中感慨万千，我已经走过了人生的三个历程，从童年、青年、走到了中年，现在正在迈向老年了，而阳澄湖其实是一个见证，见证了我走过的人生岁月。在我边上的妻子和儿子看见我朝着湖面发呆的样子，非常不解，催促着我快走。这么冷的天，这么大的风，发什么呆呀！可是他们不知道我在向阳澄湖默默地倾诉着心情，就像对着恋人一样，虽然不一定常在身边，但是能与之进行心灵的沟通。我发现，其实阳澄湖并没有真正离开过我，而是一直深深地藏在我心中。

阳澄湖，心灵的湖。我相信，我们还会有着第四次的相见，甚至第五次、第六次，每次的相见，它都会给我的心灵中增添些什么，是一种安慰，是一种启示，还是一种理解？就像一个港湾一样，因为阳澄湖其实是我心灵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