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顶，长城下，朵朵山花艳天涯
阴山顶，长城下，朵朵山花艳天涯
作者/青草地
五月的阴山，被季节女神扯去铁青的冷面纱，乌不浪口一带层峦蒙绿，如同弥漫了一层青灵灵的水雾。驶过风蚀冰臼山，212省道东边一座山头上，“秦长城”三个腥红大字灼灼若火，矗立在午后的斜阳下。
踏步砾石硬沙而上，一丛丛初绽的野花笑脸相迎，白的皎洁如玉，平展展地匍匐在坡顶；紫色若霞，燃烧着岁月里不曾凋落的美丽。细碎的小青叶在强劲的塞风中扑簌簌地抖。山顶，青石垒砌成的一人多高的长城墙体，蜿蜒东去。
东行约百米，一处高阜上凸起一座方形烽火台，寂寞地眺望着远山近壑。伫立台前，仿佛嗅到了历史无法湮灭的战火狼烟……匈奴，鲜卑，突厥……多少游牧民族从这里走过，穹庐毡帐，劲马强矢，抗鼎中原。文明在这里交汇，烽火从这里燃起！
绕过烽火台东行不远，一条深而宽广的险壑南北横亘，把大山切出一道缺口，这才发现，我们已站到了这段长城最东端。一簇簇亮紫色小花紧贴着山顶开得正艳，那是长城一路走来最生动美丽的陪伴。中蒙物资运输要道------甘泉铁路长龙般静静地俯卧在河床上方。羊群宛若被风吹动的一地落瓣，贴着河床轻轻悄悄飘移着。
北望，同和太牧场就像蒙着一层薄薄的青雾。东面，群峰若泼，梦幻般的淡绿如影如烟。烟雾迷茫间，一段古城墙隐隐约约，勾勒着历史的残断悠远，东南方，又现出一座方形烽火台静坐云端，与我身后那座烽火台隔谷对峙，彼此召唤。“走，过去看看！”丈夫指了指那座孤耸的高台。于是，我们选择了相对平缓些的南坡下山，去探寻先人走过的足迹。
宽阔的河床闪烁着一线清清泉，从北往南淅沥沥地流着，阳光下，跃动金光万点！我的心一下子激动起来！水，生命之源！我蹲下身去，当这清凉的山泉水从手背缓缓流过，时光便回到了两千多年前，也是这泉，有时幽咽，有时冰凝，有时咆哮翻卷，从长城脚下流过，淘荡着多少陈旧的时光，浴洗过多少疲惫的容颜……
我们从甘泉铁路桥下穿越而过，踏上了东面的山地。紧挨着险壑的几处高地互为犄角，彼此照应，山顶堆满了塌落的碎石，从那方方正正的墙基结构可以猜测出，这应该是戍守长城的亭障遗址。而今，只剩了这断石残砾静守空山，与杂草相依！
东北方向，一堆坍塌的灰白各色石块零乱地散落着，被山洪硬生生冲成一道断壑，嵌入山体约三尺多深的石基，便清晰地裸露出来。青白各色碎石从这里起步，断续相连，盘旋东去，不用说，这便是秦长城踩踏的足迹！
履着古城墙的沧桑印记，我们傍着山势而行。这才发现，长城一路依险而筑，城墙北坡，是险峻陡直的悬崖峭壁，俯身而视，令人头晕目眩。有的地方，干脆就是一方立石擎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而南面则相对平坦宽阔，真是因险制塞，易守难攻！
忽然，在一段城墙内侧，我们看到好几处凹陷的坑，被石块围成一个圆，里面青草幽幽。看看山势，几处圆坑都在低洼处，不得不感慨古人的智慧！也为这环境的恶劣，生存的艰难而心生恻恻！在这连一棵树都很难见到的秃山上，他们就以这样的方式来储存这眼生命的泉！
踏着先人的步履，我们一会儿盘山而上，一会儿缘坡而下，竟觉得双膝酸软起来，靠着被塞风剥蚀得斑驳陆离的石墙，我停住了脚步，双手抚摸这粗砺温热的石，分明触动着一颗颗滚烫的魂灵，一个个跳动的脉搏！朦胧中，看到的，是抱着沉沉巨石，一步一喘息的你！那一年，秦始皇刚刚统一六国不久，尘烟四起，车声辚辚，战马萧萧鸣！你来了，泪别白发爹娘，抛妻舍子，追随着蒙恬将军，抄着我听不懂的乡音，顶着强劲的塞风，背负着时代的重托，站上这阴山！
烈日烘烤着，塞风鞭笞着，冷雪割裂着，你一次次翻山涉谷，四处采选山石！抱着，抬着，担着，扛着，敲凿砸砌，铁石撞击，铿锵起伏，声震天地！山路弯弯曲曲，留下了你血浸的足迹！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在这春风难度的崇山峻岭，苦寒之地，拖着饥寒与伤痛之躯，把这寄寓着民族命运的石一块块运上山脊，和着血汗泥浆，铸成这巍巍长城！
阴山一线遥距内陆几千里，隔了滔滔黄河，茫茫沙漠，多少人在缺衣少食的饥寒交迫中，在这塞风不尽的悲鸣里，在对爹娘和妻儿无望的思念里，长眠异域！这漫山遍谷的野山花，见证了历史的兴衰荣辱，见证了生命的不朽与刚毅！
斜阳如火，山峦喷热，云气蒸腾，偶尔，几声山鸡的鸣唱打破这幽谷的宁静。抹着腮边的汗水，我们翻越了一个个山头，跨过一道道谷地，终于站在了高耸入云的烽火台身边！这是附近山峦的至高点，一台高耸，傲视群山！与山口那几座塌落的亭障遥相呼应！东侧，又有两座墙基遗址，应该是戍城将士的住所或兵器库室吧！山顶上，青蒿摇摇，矮草丛丛，紫花点点。北望，山叠着山，无尽的草原连着天边，南望，云雾缭绕，不见乡关！
多少个明月轻悬的夜晚，多少遥不可及的思念！看那亭障里灯影闪闪，辗转徘徊的你，投影在窗前！一盆火驱赶着高原的寒气，被塞风吹得苍黑的你，和守城戍边的弟兄又一次说起了家乡的往昔......月色下，一只鸿雁在那山顶上飞，故土，揉碎在鸿雁的歌声里！你操戈跃马，剑戟生寒，伴着沙场劲吹的风，镇守着江山的稳固，把春夏秋冬守候成岁月的和平，沉寂！
夕阳慢慢沉入了阴山的怀抱，晚霞收起了灼目的光焰，一朵流云却久久不肯离去，素袂飘飘，舞动千年的眷恋，凝眸漫山紫花，相望无言！修长的枳笈草在这古老的城墙顶上瑟瑟迎风。
拖着灌铅一般沉重的双腿，浴着苍茫暮色，我们返回到“秦长城”巨石跟前。212省道西，东希日楚鲁段长城在蔼蔼余晖中若隐若现，迎着温更塔拉大峡谷继续曲折西上！三四百里之长的古城墙，就这样在巴彦淖尔市境内蜿蜒跌宕！157段墙体，268个烽火台，9处亭障塞垒静静地守护在这阴山之上！
忽然，一声冗长高亢的列车鸣笛声传入耳鼓！一辆货运列车就像一条黑龙，带着一股强捍的草原风，由甘其毛都口岸穿山越岭，卷地而来！这时光的列车正越过古墙，碾碎历史的尘灰与纷乱的争战，驶向悠远祥宁的未来！
长城边，夕阳下，你看，朵朵山花，艳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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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孙立梅，笔名青草地。巴彦淖尔市人，原籍山东省。国际诗词协会会员。个人公众号《春野青青》，百家号《孙立梅》，头条号《春野青青》。作品发表在报刊杂志及众多网络平台，部分作品收录于各种文学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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