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樗芽咸菜》徐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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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椿树，在我们老家的方言里叫“樗芽树”(字典上说：“樗，chū，樗树，即臭椿树”。但在我们老家，把香椿树叫樗芽树，臭椿树就叫臭椿树，而不叫樗树），香椿芽，叫“樗芽”：樗，声调类似于第一声而尾音又略有点儿下降音，“芽”，声调类似于轻声。

　　在我们家的院墙边和西屋后边的“后园”里，高高矮矮长着总共十多棵樗芽树。

　　每年春天，樗芽树发芽了——发出了头茬子的樗芽，我们兄弟几个说说笑笑地去掰樗芽。低矮的树上，一伸手就掰了下来；高高的树上的，大哥先站到院墙上，然后再爬到墙边的树上，掰了樗芽，轻轻扔下来。

　　那一天，大哥爬上树，刚掰了一小把樗芽，二哥家三岁的海琴跑来了，一进院门就问我：“俺阿（大）爷嗹？”我抬往手树上一指，海琴仰头一望，大吃一惊，一双小手一扎煞，两只小脚脚尖一翘，大声喊道：“高哇！磕着！快下来呀！”喊了一遍又一遍。大哥见状只好先下树来，抱起她，玩了一会儿，哄她回了家，大哥再爬上树去继续掰樗芽。

　　头茬樗芽，嫩嫩的，香香的，樗芽炒鸡蛋是最佳搭配，美味佳肴。摘一大把樗芽，洗净，切碎，盛进一个小瓷盆里，拿两个鸡蛋，连蛋清加蛋黄打入盆里，用筷子搅拌均匀。点起柴火炉子，烧热了锅，点进一筷子头的猪大油，放上几片葱花。等葱花有点糊了的时候，把樗芽鸡蛋糊糊倒进锅里，“哧啦”一声，樗芽特有的香味混合着鸡蛋的香味香气四溢，沁人心脾！这是待客的佳肴，我们家常菜是很少这样吃的，因此，偶然吃一次，更加回味悠长......

　　樗芽，可以掰好几茬。掰下来的多了，主要的加工、保存和吃的方法就是腌樗芽咸菜。

　　掰下来一把一把的樗芽，归拢成了一大堆。奶奶和母亲将它们一把一把地洗净，放到“盖垫子”上晾干。拿来簸箕，平放在地上，将一大把樗芽放进簸箕里，端过刚买的那一大瓢盐来，抓一大把盐，撒在樗芽的梗上，伸出双手如洗衣服一般“喀哧喀哧”地揉搓那樗芽的梗。揉搓一会儿，再抓一把盐撒上，继续揉搓……揉搓好了，放到另一个“盖垫子”上“起凉”着，再拿过一把樗芽，撒盐，揉搓……

　　樗芽都揉搓好了，凉好了，大哥搬过那个大瓷坛子来，先把坛子底部撒上一层细细的、白花花的盐，然后，放上一层樗芽；撒上一层盐，放上一层樗芽......等坛子里的樗芽放到了离坛口还有三、二指的距离，盖紧坛子的盖，拿过一块早裁剪好了厚厚的塑料纸，严严实实地蒙在坛子口上，再用细细的绳子把塑料纸扎得紧紧的，将坛子放到屋里墙根外，静置。

　　记不清楚要静置多久了，放置的日子都是奶奶记着，数着。那一天晌饭前，奶奶说：“敞开坛子，拿出点儿樗芽咸菜来吧！”大哥解开大坛子上的细绳，揭开塑料纸，拧开盖子，奶奶端着一个盘子，拿一双干净的筷子，挑了几筷子樗芽，说：“盖上吧！”大哥赶紧盖上盖，拧紧，蒙上塑料纸，再把细绳子扎紧。

　　奶奶把这满满一盘子的樗芽咸菜端到高桌子上，用手掐下一小段樗芽尝了尝，说道：“中了！”大哥端过来一个小小的瓷坛子，拧开盖，奶奶把盘子里的大部分樗芽放入小坛子里。大哥盖上盖，拧紧，蒙上塑料纸，扎紧细绳子。奶奶把剩下的樗芽咸菜放到菜板上，切碎，切细，拿过一个碗来，把切好的樗芽咸菜放入碗里，滴上几滴醋，拌匀，一盘家常樗芽咸菜就此上桌；或者捣上一点儿蒜泥，拌了——咸辣兼具，风味别具一格。

　　想当年，奶奶和她的兄弟们姐弟五人闯关东。临近解放，我大姥爷、四姥爷回到了山东老家，三姥爷退休后也回了山东。只有二姥爷一家，留在了东北。每年冬天或春天，奶奶总要从大坛子里捞出几斤樗芽咸菜，放在“盖垫子”上“起凉”好，父亲拿起一个大塑料袋或厚塑料布，包严密了，母亲用一块干净的白布缝制一个布袋。父亲或者我二哥拿过钢笔或圆珠笔，慢慢地在布上写上二姥爷家的地址，收件人姓名......然后，把那一塑料袋子樗芽咸菜放进布袋子里。隔一天，父亲或我二哥、三哥到15里地外的公社邮电局去，邮电员检查了塑料袋，才能借过针线，把布袋的口缝起来。

　　二姥爷家收到包裹，都会写封信寄来：樗芽咸菜收到了……不用牵挂......

　　一则因为毕竟是咸菜，二则要“细水长流”——不能放开肚子吃，所以，大坛子、小坛子里的樗芽咸菜，我们一家人从深秋一直吃到来年春天樗芽树发出新樗芽......

　　2021.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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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作家简介：徐占生，教师。1983年7月至 1997年7月，任山东976厂子弟学校 中学语文教师；1997年8月至今，在日照市技师学院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