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怒,吴波,于坚(3位诗人作品)||树叶曾在高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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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怒的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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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理上的我
地理上的我,此时在机场。
身边穿梭的旅客形体,
我猜测当我是他时的异地体验
与我是我时有何不同。
以己推人总是令人迷茫:
那些与我们语言不通的人,那些
偏爱在飞来飞去中寻找异己感的人。
但没有人有走过来拍拍你的肩膀,
要求一个拥抱的义务,不是吗?
这并不使我感到多么遗憾,
反而像坐在图书馆一角被人
视而不见一样使我感到欢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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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记
十二月初的某个晚上,
我为我的五十岁感到难过。
以之前发生过什么来推测
之后将发生什么。
相信某种药物,如同从前
相信过的诗——这一次才有效。
在朋友家,接受众人的
祝福,酒后呕吐两次。晃荡到
一户人家院落外的砖砌人行道上,
倚靠冰冷的尖木栅站立,
让我的脸
仰对一颗小行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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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博尔赫斯那样
——给黄涌
我也企望
像那些伟大的诗人一样,
把阅读和写作当作生活。
但到了这把年纪,已经
无书可读,知晓语言与文字的关系
只是自由诗与花鸟哲学的关系。
眼疾被治愈的眼睛,视野因之变窄。
而写作,是与等待你的万物相会,
在特定的时间,它们犹如
巨型昙花——尽管有上万个名称。
你常常会错过它们。不知道这种事
会发生一次、两次,还是从不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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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塔
黄昏时,满目的
斜曲线和圆柱体
飘浮在空中。
这是快下雪了。
那些忧郁的建筑,
教堂、图书馆、医院大厦,
无一物因其静而独自存留。
我站在窗边,学着观察星星,
想想它们,再想想
一些更遥远的事情。
我真该是一个瞬间,
或一座关得住瞬间的玻璃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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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仅因为寒冷
冬天带来许多问题。
山上积雪,爬不上去。
爬上去也四顾茫茫。
在山顶上我想
那被人称作“我”的
一团东西它是什么?
还有河水问题。古老的水中生物。
我看见一个人,抱着
湿衣服,坐在铁栏杆上,
双腿悬着,望着河面。
他在盯着什么东西看。
波浪因为不动而不像波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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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声音
有时我想来一次
轻微的精神分裂。或类似的。
榕树一样的伸展。
房子里的人们
在唱歌,伴奏的音乐
调得很大。有人砰地
打开啤酒,四处喷溅。
我经常穿过一座
有池塘的小公园,
走到他们的房子外,
听一听里面的叫喊,
并与池塘里诸声音相比较。
诗人简介:余怒,1966年12月出生,安徽桐城人。著有诗集《守夜人》《余怒诗选集》《余怒短诗选》《枝叶》《余怒吴橘诗合集》《现象研究》《饥饿之年》《个人史》《主与客》和长篇小说《恍惚公园》。先后获得或者诗歌奖、明天·额尔古纳诗歌奖、红岩文学奖·中国诗歌奖、《十月》诗歌奖等,作品被译为英、德、日、希腊等多国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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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波的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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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叶曾经在高处
密不透风的城堡里闪动的光的碎片
并非为落叶而哀伤
它闪耀,照亮着叶子的归去
一个季节的迟到并未带来钟声的晚点
笨拙而木讷的拉动钟绳的动作
也不能挽留树叶的掉落。你见证了死亡
或你已经看见所有生命归去的踪迹
它是距离或速度的消逝,是钟声
敲钟的拉绳和手的消逝。大地并非沉睡
眼睛已经睁开,它伸长了耳朵
躁动并在喧哗的生命,不要继续让自己迷失
大地将把一切呼唤回来
尘土和光荣都会回到自己的位置
你也将回来,就像树叶曾经在高处
现在回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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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烬是幸福的
光阴在这里停顿,希望是静止的
和昔日的阳光停在窗台
假使你们感到愉悦而不能说出
就应该停下,感到十分的累
也应该停下来
我们的每一天都是我们的最后一天
灰烬是幸福的,如那宽阔而深远的乡村
野草的睡眠因恬谧而无比满足
即使那顶尖的梦泄露
我们的欢快与战栗,使我们跌入
不朽的黑暗,犹如大海的尽头
人们永远追赶却始终还未君临
人们跟前的灯火
我们将在黑暗中归于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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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只有一个
什么是新的思想,什么是旧的
当你把这些带到农民兄弟的餐桌上
他们会怎样说。如果是干旱
它应当是及时的雨水和甘露
如果是水灾,它应当是
一部更加迅速而有力的排水的机器
所有的历史,都游泳在修辞中
所有的人,都是他们自己的人
诗人呵,世界上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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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它一心发光
一具黑棺材被八个人抬在路口
八双大手挪开棺盖
八双眼睛紧紧盯着快要落气的喉咙
我快要死了。一边死我一边说话
路口朝三个方向,我选择死亡
其余的通向河流和森林
我曾如此眷恋,可从未抵达
来到路口,我只依恋棺材和八双大脚
它们将替我把余生的路途走完
我快要死了,一边死我一边说话
有一个东西我仍然深信
它从不围绕任何星体转来转去
倘若它一心发光
死后我又如何怀疑
一个失去声带的人会停止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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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言
他们看见黄昏在收拢翅羽
他们也看见自己坠入黑洞
仿佛脚步停在了脸上
他们看见万物在沉没
他们看见呼救的辉煌闪过沉没无言的万物
他们仿佛长久地坐在废墟上
一切都在过去,要在寓言中消亡
但蓝宝石梦幻的街道和市井小巷
还有人在躲闪,他们好像对黑夜充满恐惧
又像是敬畏白昼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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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九都村看世宾
事先我没有想到,会把你如此惊动
我不意碰响你的头盔
虽然短促,但震耳欲聋
这下可好,不妨将它视作仪式,祝福我提前启程
原本只想和你聊天、酗酒
绝不提起过去的战事,可三杯酒下肚
按不住万马奔腾,你取甲披身,仿佛重把雄关
纵有天兵十万,也不敢前来叫阵
之前我并未准备,要在你的院子里小住
虽英雄卸甲,田地复苏
九都村里灯火通明
有一点却未曾预料,一觉醒来,已是三日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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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蜷缩在梧桐叶上,远方的呜咽
因乞讨没有路过你的门前
一度变得更加喧腾
如若歌唱这盛大的演变
也就该诅咒,那低处的垂怜
在不眠的风声中谛听,万物的雷霆
会将粉碎的秋天送来
覆盖所有劫难
你将看见,依附尘土的阵容
那高于一切的姿态
兄弟?还是世仇?从各自的身体出走
穿过漫长的隧道,抱拳致谢
那不同的海水
可是现在,它们被裹挟而来
随着暴虐的燃烧
诗人简介:东荡子,原名吴波,居广州增城;1964年9月生于湖南省沅江市东荡村,1988年正式发表作品,2006年获中国年度最佳诗歌奖,同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诗歌集《王冠》、《阿斯加》、《不爱之间》、《九地集》(自印)、《如此固执地爱着》(合著)。2013年10月11日在广州增城突发心脏病不幸去世,享年49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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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坚的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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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蝴蝶在雨季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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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江
大怒江在帝国的月光边遁去
披着豹皮黑暗之步避开了道路
它在高原上张望之后
选择了边地外省小国和毒蝇
它从那些大河的旁边擦身而过
隔着高山它听见它们在那儿被称为父亲
它远离那些隐喻远离它们的深厚与辽阔
这条陌生的河流在我们的诗歌之外
在水中干着把石块打磨成沙粒的活计
在遥远的西部高原
它进入了土层或者树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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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破坏了我对一群树叶的观看
阳光破坏了我对一群树叶的观看
单纯的树树生长于树之中
但阳光在制造一棵树的区别
同一整体的叶子被它分裂成阴暗的区域
明亮的区域半明半暗的区域
像一头君临水池的狮子整一的金黄色卷毛
并未涂抹出整一的图像
是阳光而不是狮子在四月蓝色的天空中
行使太阳在晴朗时刻的权力
一棵具体的桉树消失了现在
“一棵树不止是一棵树”
那从大地升起到天空中的金字塔形木料
至少有三种象征暗示光明或者黑暗
告密者和叛徒在二者之间摇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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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飔
打桩机歇了松弛的钢丝绳在晃动
就像附近那些将被根除的树林
死亡早已濒临它们依然应和着风
悲伤的琴弦簌簌抖去工地强加给它们的灰
那台机器延续的是战争时代陈旧的思路
笨重固执冷漠一嵌按钮就志在必得
这阵秋飔令这台重型机械与世界的关系
缓和了一点点摇篮般地轻微小心
仿佛从自然习得
诗人简介:于坚,男,1954年8月8日,出生于昆明。云南师范大学文学院任教、云南作家协会副主席。80年代成名,为“第三代诗歌”的代表性人物,强调口语写作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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