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吉安生丨散文/有一种花叫牵牛花
作家新干线
作者简介
吉安生：1966年出生，山西绛县人。公路管理工作者，山西省作协会员，文学作品曾在《黄河》、《河东文学》、《现代散文网》等发表。
吉安生
迈过五十岁的门槛之后，心中的牵绊身上的纷扰一下子少了许多，顿觉心淡神定，多了些坐观云卷云舒行赏花开叶落的闲情逸致。
心闲身轻时节，常常不由自主转身回首，仔细观望曲里拐弯起伏不定的人生来路。祈温饱，图成长，求学问，盼成材，觅爱情，买房子，购车子，找路子，谋位子……一路上走得心急火燎步履匆匆踉踉跄跄，几乎没有来得及欣赏沿途的无限风光，没有顾得上领略生命之路峰回路转处的曼妙情趣。每每想到这些，总会为赶路前行过程中错过的忽略的许多人，许多物，许多事，许多情，许多景追悔抱愧。
对牵牛花即是如此。
小时候，浅薄的认为牵牛花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喇叭花身微命贱，随便是块地儿，不管是埝头地角还是沟底塄边，不管是肥田沃土还是薄地旱梁，都能不嫌不弃地活不管不顾地长，不管不顾地开花结籽。过了中秋就到了它开花的时节，小山村就被它浓绿的枝蔓，繁密的花朵覆盖了，房前屋后，墙上枝梢，田间地头，山坡沟谷，路边道旁随处可见。花开得让人眼花缭乱，多得让人目不暇给，不可能有谁会顾之惜之赏之，其结果自然是牛羊恣意食之，脚步随便踏之，顽童肆意摘之。
常见不亲。就因常见见多了，并没有怎么正眼瞧过铺满我童年记忆的牵牛花。
涉世经事见人识人之后，身心俱在俗世尘埃混迹，心杂身重，无暇亦无心于山水花草万物风情，渐渐把本就没怎么看到眼中的牵牛花完全淡忘了。
与牵牛花的又一回合狭路相逢，是在我在现实生活中撞了南墙，在矮檐下碰了脑袋的时候。阔别之后的重逢，竟然使我对其异常反感甚至可以说厌恶至极。那个时期是我人生失意落魄的低洼期，做梦都想坐上的那把椅子，终究没有因为我几年如一日的努力工作和绝大多数群众认可的业绩，成为我的座椅。是时，恰逢老家玩伴发小为子完婚，泄劲丧气的我索性撇开心烦意乱，回老家行礼顶事。
在一棵披满牵牛花的枣树旁，与从村巷那头过来的老村长秋满大伯走了个碰面。
吃了吗，喝了吗？的客套之后，秋满伯伯关切地问询我“还在县上干事吗，现在管事了吧，手底下有多少人……”
见我吭吭哧哧半天没有吐不出句利索话，当过多年村干部的秋满伯伯自然明白了我的心怯底虚，好像做了什么亏心输理的事一样，紧赶着扯开了话题“事上吃不合适，一会回屋里吃，咱爷俩好好拉呱拉呱”，说着蹭刮着枣树枝干及其上的牵牛花藤蔓离我而去。
扭过头看着匆匆离去的背影，再转回头看见扭曲着身心缠绕着枣树躯干盘旋爬升的牵牛花藤蔓，还有依然在枣树枝杈间晃动嘚瑟的牵牛花，怨由心生，对牵牛花以及与牵牛花类似的爬行动植物的厌恶鄙视喷涌而出，激荡周身。
妈的，什么玩意儿，没骨缺气的东西，不就是凭着死乞白赖的纠缠转着圈的攀爬才登上高枝就了高位吗，有什么脸面招摇显摆，爬得再高还不是提起来一条撂下去一堆的怂货软蔓，最终也不过拿自己的妖艳讨好献媚依附的主子。哎，猪往前拱鸡往后刨，这世间万物怎么活怎么长的都有啊！
乡村喜事上的戏耍喧闹，乡亲们的诚邀厚待犹如山涧缓缓流淌的溪流静静地冲涮着我的懊恼，默默地地抚慰着我刺痛滴血的皮袍包裹着的小心眼。单从穿衣打扮上看，村里与我年龄不差上下的伙伴们，显然过活的远不如我。许多人身上那衣衫因超期服役早已过期了，领子袖子绽开了花，前襟后背穿了孔，但旧衣破衫里透出的大多是庄稼汉子特有的恬淡、知足，丝毫嗅不出来他们有什么哀怨、怄愁及卑怜。
祖祖辈辈在山窝窝土里刨食的乡亲们迫于自然环境与精神圈限，如此这般生存生活虽属无奈倒也不失其乐。
晚间，我和秋满伯伯对坐他家的炕桌前谝闲扯淡。印象中一直都是病病歪歪的秋满大妈还是那样，似乎并没有因为岁月流逝和疾病纠缠以及生活磨耗看老显弱，柔柔的弱弱的活着，不时给我们添茶加菜。秋满伯伯几杯老酒下肚，肚子里的话就像长了翅膀样扑扑楞楞从他少牙缺齿的嘴巴飞了出来。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东家日子西家光景，地里庄稼收成村中人情世故，跟我捯饬了个到边到角。当过村干部的秋满伯伯车轱辘话说了一宿，还是没有背离一个中心。那就是，活人不能让尿憋死，能进使出吃奶的劲进，使死牛也不能搁住车，能上爬着攀着上，如果不能进不能上也不应该一条道走到黑，钻进死牛角不回头。
“有空常回村里看看，多和村里人走动走动，多看看咱村里的花草，这两天喇叭花开得正旺。”秋满伯伯第二天早晨送我出门时说的话，我记得很清很久但当时不是十分清楚他这番话的用意。
时间真是疗治心病身伤的灵丹妙药。生命之旅并不会因行者脚步的不前而停滞片刻，被时光牵扯着又翻过了几道梁转过来几道弯之后人生之路豁然开朗。
也许，正如什么书上所说的一般，什么事只要看开了看淡了看透了，也就释然了。
长不成大树成不了栋梁，当个檩条椽子也不错，再不抵成为能供人们取暖烧饭的柴火也好，就是崖头上龇牙咧嘴貌相丑老的酸枣刺也能挡风固土结些酸酸甜甜的酸枣果儿；当不了管人管事的头头，当个跑腿干活的喽喽也挺好，还省得操心费脑，端人家的碗吃人家的饭领人家的钱人家就是衣食父母，好好干活干好活绝对是本分绝对不应该挑肥拣瘦偷奸耍滑。
内心里真正这样认识认知了这些以后，恍然彻悟了秋满伯伯话语深处蕴含的意思。中秋时节，我又一次走进故乡，走近牵牛花，用心去看家乡的牵牛花。
因为心境的不同，眼中的牵牛花也特别得养眼怡心。平坦地块里的牵牛花们自觉放低身价匍匐身体努力地向远方伸展洇漫，绿油油的藤蔓深情覆盖养育他的土地，红的、紫的、绯红的、紫蓝的、粉红的、淡蓝的各色花朵儿绽放其间，叶衬花，花缀叶，花叶相连为收秋以后几近裸露的田地披上了色彩斑斓的锦衣丽装。沟楞山崖树下墙边的牵牛花相互搀扶携手同心顺着可以借力的地势、枝杈顽强蠕动向上攀爬登高放眼，浓绿了所经之处艳丽了拉扯着它们登高望远的那坡那树那墙。不管在平地扩展洇漶还是向高处攀登爬升，牵牛花们过沟越涧披荆斩棘顽强不屈奋力开疆拓土，个个都是不畏死不怕难的英雄好汉。
因为喜爱，就想了解更多，上网百度之后才知道家乡的喇叭花，也就是牵牛花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勤娘子。它是一种很勤劳的花，凌晨四点左右就开放了，当旭日东升朝霞满天，辛劳的人们开始一天劳作的时候，它已经是完全绽放绚丽迷人了。睁开眼就看到展露凝香的牵牛花，肯定是非常惬意舒心的。
心中有了牵牛花，牵牛花也就与我相随如影了，散步遛弯的途中，上下班的路上，只要睁眼便有牵牛花扑入，不由会猜想这城里的牵牛花是不是我们家乡的牵牛花洇漫过来的，不然怎么如此相像。
收割完秋庄稼又在田地里播撒下又一轮期待的山村子孙，结伙搭伴沿着两边铺满牵牛花的村道走向远方。
秋满伯伯和一直病病歪歪柔柔弱弱的秋满大妈还有许许多多老人小孩伫立在村口浑身上下披挂着牵牛花的槐树下，揪心含泪目送孩子们的背影渐行渐远。远行的子孙们蓦然驻足回首，远远看到的肯定是飘扬在老人们头顶绚烂的牵牛花。
张家的娃儿在城里摆摊开店挣钱买了房，李家的女儿大学毕业考取了省里的公务员……
类似的消息不时传来，就连秋满夫妇也被种植大棚樱桃发了财的儿子留根接到了县城的单元楼里，招护孙子上学。
进城入市的村人各忙其事，辛苦并快乐着，依然生活在山村的乡亲们耕田犁地播种收获，也情趣盎然。
秉承了牵牛花那不屈的精神的村人们，生命力应该亦是杠杠滴，在哪也能活出最好的自己，最精彩的人生。
小说编审：张 辉 微信号：zhanghui750525 诗歌编审：姚 哲 微信号：8913480散文编审：杨志强 微信号：yzq13734283479图文编审：姚普俊 微信号： yqwyzf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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