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作家‖【守望与倾诉】◆迟荣辉
迟荣辉,蓬莱人,齐鲁石化诗词学会副会长,山东首届十佳青年诗人、国家一级作家,教授级高级经济师。曾任齐鲁石化教育培训处长、人力资源部长,作协副主席。出版主要著作:《雄性之风》(散文诗歌合集)、《天风》(散文诗集)、《高蹈》(古风1000首)、《天籁》(新山水诗300首)、《天光》(哲理赠言诗1000首)、《天曲》(词集)、《天启》(文集)、《领导管理研究与实践》(政论集)等十余部,《天谱和律》(和康熙词谱826调2000余体)已完成待版。
守望与倾诉
一
对于我来说,我的写作状态,就是我的生存状态;换言之,我的生存状态,也即我的写作状态。
为什么写作?我非常赞赏著名作家周蓬桦先生在我的哲理诗集《天光》序言中的观点:“文学原本就是孤独者的呓语,是灵魂的不断完善,是自我教育和提升的过程……写作的美好过程,从开始到结束,它甚至不需要读者,压根不需要进行世俗的比较;所谓的高低与好赖,连评奖都是多余的锦上添花。”我痴迷写作,就是为了心灵的倾诉,为了自我人格的完善,为了寻找共鸣和相知;在这种过程中,心灵得到释放和拯救,爱心和智慧得到升华;我在享受一种无法与人分享的精神盛宴,有时甚至更像一种精神上的自恋和自慰。
我的生存状态很简单,就是对生命家园最单纯最固执的守望,守望高山,守望河流,守望天空。在守望中倾诉,在倾诉中守望,几乎构成我写作状态的全部。
二
守望高山。
所谓高山,实际上就是我故乡一个不起眼的野丘,更像是茫茫荒原中一个孤立的小山包,村里人管它叫石顶山。山上没有高大茂密的林木,只有几棵孤傲的刺槐和松树,几块巨大的裸岩,荒草、荆棘、地鼠、野兔……每天石顶山第一个迎来朝阳,每年第一声春雷从山顶响起。石顶山是村庄的最高点,在村里人祖祖辈辈的传说中,它已经成为一种精神的象征,成为神圣、崇高、伟大的化身。老一辈常常教导下一辈说,人一生不管顺逆成败,不管风雨霜雪,都要像石顶山一样浩然挺立,恪守正直、良心和高贵。从童年开始,每次登上山顶都有一种神圣感。立于山巅,仰观苍穹,俯瞰江山,古今沧桑尽收眼底,一种顶天立地的英雄气概会油然而生,顿时觉得自己也成为一座高山,成为贫贱不移、富贵不淫、威武不屈的硬汉。
现在,这座山已经成为我生命的骨架,耸立在生活的原野上,在滚滚红尘中遗世而独立。仁者爱山,仁厚的人安于义理,仁慈宽容而不易冲动,性情好静就像山一样稳重不迁。对高山的守望,实质上就是对高贵精神的守望,对善、对善之德性、善之节操的守望,对理想、信仰和良知的守望。在物欲喧嚣中,这也许是不合时宜的,甚至是追求世俗成功的障碍。但是,对于人格塑造和写作,无疑是成就伟大的法宝。无论政治际遇和生存状态如何,我都不屑于金钱和官场的诱惑,不卑躬屈膝地去追求功名利禄,也不出入股市和夜总会;象石顶山一样在蓝天下,在大地上,以一颗平常的心,独享阳光,独享风雨,独享宁静与安祥。著名作家耿林莽先生说我的作品“常有一种立于昆仑之巅,航于黄河之野,纵横俯仰,居高临下的气概。”我想说这也并非完全溢美之辞,这恰恰是高山基因密码的传递。我的作品虽然称不上佳作,但它就是石顶山上一头蚂蚁、一只松鼠、一棵刺槐、一株山枣树……它之所以透出一股宇宙情怀、自然情结、人性忧患、生命意识的信息,应该是自然而然的。
在风霜雪雨的交响曲中,一匹公狼,立于山顶,面对荒原,仰首苍穹,伸颈长嚎……
三
守望河流。
总觉得我与两千年前东方一位老人——老子有点缘分,像他一样我也特别赞赏水的品性:清澈透明,润万物而不显,甘低下而不争;然而,却能以柔克刚,具有滴水穿石的韧性。
水,从天上滴下来谓之雨,从地下涌出来谓之泉,从眼中流出来谓之泪,聚集起来谓之潭谓之湖,流动起来谓之江谓之河。我出生的村庄前面是一条自东向西流向的河流,河的两岸有许许多多澄明如镜的泽湾,岸边长满各种丰美的植物。我出生的老屋就座落在河流的北岸,也许是我们祖先是从水藻中爬出来的缘故,也许是我的生命是小河的基因精化而成,我似乎与河流有一种难分难解之缘。总觉得自己就是河里的一条鱼儿,一株嫩绿的水草,一块剔透的卵石,离开河流我就不复存在。我的童年,我的生命,可以说是一条流淌的河流,是一个表里俱清澈的童话世界:光溜溜的裸童、光溜溜的鱼儿、青石瓦房的倒影、槐花、云朵、卵石……变幻交融,那么清纯,那么惬意,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失去自身。
现在,这条河流如同血液在我周身流淌,在心灵形成湖泊。智者乐水,聪明的人通达事理,反应敏捷而又思想活跃,性情好动就像水不停地流一样。对河流的守望,就是对美的守望、对朴素与纯粹的守望、对自然与天籁的守望,就是对龌龊与污浊的挣脱、对兽性与世俗诱惑的超越、对功名利禄与权利地位的不屑。这种守望让我时常怀疑自己是否患了洁净癖,让人时常调侃我是否是童话世界里的冰娃娃,让我至今仍然是一个童心未泯的老顽童。现实生活充满了物欲的吞噬、名利的催逼、琐务的煎迫、复杂人际关系的缠绕,而这种洁净癖却让我腾身于扰攘不宁的尘俗漩涡之上,保持了热爱生活而超然物外、人情练达而一尘不染的洒脱,如天鹅栖息在沼泽和湖泊的芦草丛中,如蜻蜓立于溪畔河岸挺立的荷尖上。我想,这大概就是荷尔德林和海德格尔所说的诗意栖居吧。一个人心灵中有了诗性,心灵象清澈的河流秋水一样不容易污染;即使一辈子不写诗,那么也可以说他一位真正的诗人,最优秀最纯粹的诗人,堪如瓦尔登湖畔的梭罗一样。
诗,无疑是大地上最清澈透明的水,是活生生的生命之河流。这股童话般的净水在我身体里流淌,以至于让我的作品陷于几乎千篇一律的朴素和纯粹之中,成为河流中一粒沙子,一朵浪花,一条鲦鱼,一株浮萍,一抹云影……
一条社会的汉子,一个大自然的孩子,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裸儿,在河流中自由自在地游……
四
守望天空。
母亲是一位对天空和神灵充满敬仰的人,她最乐意凝望苍穹,凝望星辰,凝望云朵。受母亲影响,从我记事开始就与天空结下了不解之缘,让我最感震撼的就是仰望天空。在春天的草地上,在夏天的绿荫下,在秋天的草垛旁,在冬日的雪野中,我时常痴痴地昂起头颅,把目光投向无限高远的苍穹,投向茫茫无垠的幽蓝,不知不觉中,灵魂走出了身体,走出了世俗,成为悠哉悠哉的云朵,成为神秘眨眼的星斗,成为独往独来的飞鹰,成为自由自在的天风,与众神对语歌舞。
啊!这幕宇高张的天穹,这风云际会的舞台,这诗和神灵的家乡,这灵魂恣意嬉戏的乐园。守望天空,就是守望真、守望真理与真我、守望鲜明的个性与创新、守望灵魂的自由,就是生命的觉醒和反叛。人在本质上是社会的动物,为了生存和交际的需要,我甘愿委曲求全,讲究礼仪,保持一种儒雅谦恭的君子形象。但是,在写作中,在精神世界,我则完全放纵灵魂,随心所欲,脱掉理性的内裤,去触摸真实的裸体。我从来不让上帝牵着鼻子走,也不穿着概念和框框的鞋子走,不重复别人也不重复自己,只要灵魂醒着,它就是命运的主人。这一点我的好友周蓬桦、谢明洲兄看得很清楚,他们说在我作品温文尔雅的面纱下,流动着一股野性、血性和个性的自由洪流,恣肆、畅达和洒脱,一条勃起的根,一头发情期的公牛,那种本能的生命意识似乎不可遏制。做为一个写作者,强烈的个性,对陈腐的反叛,是再好不过的财富。在人越来越成为异化物、越来越不是人的非人时代,放牧桀骜不驯的个性,在广阔的宇宙高扬灵魂,这是多么重要的事情!不自由,毋宁死;不创新,毋宁死。诚然,到处寻找自由的人,恰恰带着镣铐。但是,只要深刻地寻找自我,追求真理,只要做自己灵魂想做的事情,你就会振翅翱翔,满目星光。
天与地,无限高远;天与地,是一只大笼子。只有在这只大笼子里舞蹈的灵魂,自由才是真实的。
我是大宇宙的灵魂,我是风,我带来天的启示……
五
生活是什么?生活是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事物交织联系的广阔海洋,是生生不息的永恒流动。人生就寓于这种活生生的流动之中,创造和奉献是人生的最高价值。我守望,我倾诉,正是为了创造和奉献,创造爱创造美,奉献爱奉献美。学习、思考与劳作,是我抵达创造和奉献的重要途径。
我守望,我倾诉;但是,对生活我采取宽容、理解和友善的态度,不与天为敌,不与地为敌,不与己为敌,不与人为敌,不与鬼神为敌,不与事情为敌;我只管用这颗平常的心,默默地创造与奉献。
金钱和财富,越付出越少;而爱和美,越付出越多。
爱和美,越付出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