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岁方才初掌军权,东汉老将坚持梦想,终于闯出自己的舞台

东汉有很多文武全才的名臣,这篇要介绍的就是有凉州三明之称的皇甫规。

皇甫规,字威明,安定郡朝那县人。祖父皇甫棱,曾任度辽将军,父亲皇甫旗,任扶风都尉,满门将才。

出身将门世家的皇甫规,对军事的见解十分独到,当时东汉和羌人之间爆发了持续近百年的战争,皇甫规很快就因为预测马贤的失败而成名。

这里先介绍下汉羌战争的背景,汉羌总共打了三次大战,第一次朝廷花了二百四十余亿军费,历时12年才勉强击败了羌人。

但是仅仅20年后,第二次大规模羌乱再次上演(羌人反复叛乱的原因下面皇甫规会点明)

这次叛乱和朝廷的最新人事调动有关,来机为并州刺史,刘秉为凉州刺史。大将军梁商在来机上任前特地嘱咐:“羌族那帮蛮夷行为乖张,说话着三不着两,咱们的统领之道也要跟着变化,因地制宜的根据当地风俗而变,你们几位向来嫉恶如仇,干啥都要分明白黑,孔子他老人家说过,对不仁的人逼得太紧会出祸乱的,更何况统御的是戎狄,各位到任后务必安抚羌胡,防其大故,忍其小过。”

梁商是个明白人,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但是对于如何治理凉州,人家是清楚得很。

但是来机等人到了任就“多所扰发”了,很快就把梁商的话抛到脑后,为什么呢?

羌人非我族类,自然不必以诚相待,不如趁机压榨一把,他们也不担心逼反羌人,某种意义上,他们甚至有着主观意愿去逼反羌族。

因为战争打起来时,来钱的速度更快,还记得前面说的第一次汉羌战争花了多少钱吗?二百四十余亿!

结果就是来机上任不到一年,羌人就再次反叛,这次规模更甚,西羌大肆侵扰三辅地区,又包围安定,谋犯长安。

朝廷紧急拜马贤为征西将军,将左右羽林、五校士及诸州郡兵十万人入屯汉阳。

大将军梁商再次展露惊人的眼光(梁商的能力其实被很多人低估,主要是他的宝贝儿子实在太令人厌恶)认为马贤年纪已老,不如任命太中大夫宋汉,但是顺帝没有听从。

果然如梁商所料,前线的马贤畏惧羌人的声势,一直停留不肯前进。

此时有两个人看出马贤的问题了,一个是武都郡太守马融,他向朝廷上书说:

1、如今西羌诸种部众互相攻劫抢掠,应该趁他们还没有汇合到一起,迅速派兵深入叛军,击破各个支党,可是马贤等却处处逗留拖延。

2、吴起为将,夏天再炎热,也不张开伞盖;冬天再寒冷,也不穿皮衣。而今,马贤在野外垂挂帐幕,珍味佳肴杂陈,儿子、侍妾侍奉左右,事事和古代名将相反。

3、我请求把马贤认为不能作战的关东地区的军队五千人交给我,在三十天之内,必然可以打败叛羌。

另一个就是尚为布衣的皇甫规,他也向本地郡守上书,预测马贤必败。

之后的战局也正如皇甫规所料,汉军在射姑山被羌军围歼,马贤及其二子均战死,为国捐躯。

郡守至此乃知皇甫规懂兵略,举荐任命皇甫规为功曹,命其率八百士兵,与羌军交战。

首次带兵的皇甫规没有让郡守失望,斩首数千,成功逼退了势头正甚的羌人。

打出名堂后,皇甫规给朝廷上了奏折,讲出了凉州羌人屡次叛乱的根本原因

1、

臣每惟贤等拥众四年,未有成功,县师之费,且百亿计,贤曰:县,犹停也。余谓出师远征,其势县绝,不能相及,故曰县师。县,读曰悬。出于平民,平民,回入奸吏

朝廷平羌乱动辄百亿的军费拨款大部分被军官和恶吏贪污克扣了。

2、

苟竞小利则致大害,微胜则虚张首级,军败则隐匿不言。军士劳怨,困于猾吏,进不得快战以徼功,退不得温饱以全命,饿死沟渠,暴骨中原;徒见王师之出,不闻振旅之声。

官军小胜就虚张首级报功,军败就隐匿压根不报,底下的将士们不仅军饷都发不下来,甚至连饱饭都吃不上。

3、

夫羌戎溃叛,不由承平,皆因边将失于绥御,乘常守安则加侵暴

羌人之所以反叛,全是因为守边将帅不懂安抚治理的原因。

最后,皇甫规主动请缨将扶风雍营和京兆虎牙营以及安定、陇西两郡暂时没有战斗任务的五千士兵拨给他去偷袭羌人。

但是这篇奏折上了就一点声音都没了,为什么呢,因为他讲出了大实话,羌乱的根子就是朝廷里面掌权的关东士族。

之前天下楷模最终却被酷刑拷打而死,东汉大名士李膺做错了什么?

这篇我们讲过,当时东汉已经形成了一定程度的门阀势力,主要部级官员往往集中的出现在关东地区的南阳、颍川、汝南等几个少数州郡。

对羌战争的决策者是关东人,派去平叛的也是关东人,皇甫规说的百亿军费被贪污,大家应该清楚都落到谁的口袋了吧?

好了,皇甫规,你既然不懂得官场规矩,那就老实的去旁边待一会吧,朝廷将皇甫规的对策弃置一旁,继续和羌人死磕,又花了八十多亿(战争财最好发)。

所以羌乱怎么平息的了,每一次的平叛招降,其实上都是20年时间的一次休战协议。

但是在得罪了关东集团后,皇甫规这个大愤青一点没有吸取教训,他又和大将军梁冀杠上了。

建康元年(144年),汉顺帝驾崩,梁太后临朝,委任其兄梁冀为大将军。太后倒是想励精图治一番,下诏命举荐贤良方正的人才,策问政事。

皇甫规一看机会来了,于是在应试对策中讽议时政,直言梁氏之是非。

大将军冀、河南尹不疑,亦宜增修谦节,辅以儒术,省去游娱不急之务,割减庐第无益之饰。夫君者,舟也;民者,水也;

梁冀是谁?

东汉最跋扈的外戚,他表面拜授皇甫规为郎中,然后又借口说皇甫规有病,将他免职,并遣送回乡。同时授意州郡地方官吏陷害皇甫规,好在皇甫规出身将门,家族有一定势力,不断斡旋下,算是勉强躲过梁冀的暗箭,但是皇甫规的仕途也被彻底锁死,在家赋闲了十余年之久。

延熹二年(159年),皇甫规的仕途终于迎来了转机,恒帝在宦官的帮助下,大翻盘,将权势熏天的梁冀诛杀。

桓帝上台后,想起被梁冀整治的皇甫规,启用他为泰山郡太守,去对付泰山的乱贼(泰山郡贼帅叔孙无忌,攻杀郡都尉侯章)。皇甫规到任后,采取多种计谋和策略,将盗贼全平部息下去。

此时凉州的官场也发生了巨变,另一位凉州三明张奂到任后清廉克己,东羌诸种无不心悦诚服,但由于是梁冀的属吏入的仕,恒帝掌权后被牵连罢官。

张奂一走,第三次羌乱就再次爆发,烧当、烧何、当煎、勒姐等八部种羌侵犯陇西金城塞。

朝廷征调另一位三明段颎上任,段颎一开始进展顺利,屡立战功,结果凉州刺史郭闳贪图分享段颎的功劳,故意拖住段颎的军队,使段颎无法前进。随军的的胡人部队因为服役的时间太久,思念故乡,全都起来反叛,逃归家乡。郭闳反将罪过推到段颎头上,段颎因罪被征回京都洛阳,送往左校营罚作苦役。

紧接着朝廷任命济南国相胡闳(关东人士)接任护羌校尉。胡闳既无威信,又没有谋略,诸种羌人于是气焰嚣张,在各郡之间横冲直撞,凉州大乱。

凉州三明一个罚苦役,一个被免官,幸好还有皇甫规。泰山郡守皇甫规主动请战

臣生长邠岐,年五十有九,昔为郡吏,再更叛羌,豫筹其事,有误中之言。臣素有痼疾,恐犬马齿穷,不报大恩,愿乞冗官,备单车一介之使,劳来三辅,宣国威泽,以所习地形兵势佐助诸军

言辞恳切,恒帝深受感动,于是下诏,任命皇甫规为中郎将,持节督关西诸军讨伐叛羌。

皇甫规马不停蹄赶到凉州战场,率军进击羌军,斩杀八百,遏制了羌人的攻势。先零等诸种羌人敬慕皇甫规的威望和信誉,他们互相规劝,没多久就归降了十余万人。

羌乱就这么轻易的被平定了,简单吗?

的确很容易!

羌人这个族群在情感上其实跟汉人的仇恨并没有这么大,而是对汉人的地方官有着普遍性的强烈仇恨。一旦地方官变成了本地汉人,一旦本地的地方官表达出了对当地羌人这些年来苦难的强烈理解,大部分的羌人是愿意不计前嫌的拥抱合作的。皇甫规此次平叛如此,前面的张奂在155年安定东羌时也是如此,东羌迅速就投降了然后帮着张奂揍南匈奴。

皇甫规在表现出了对当地羌人的巨大悲悯和清正廉洁的以身作则后,羌人们不仅不反叛,还帮着你打仗。

三月,沈氐种羌攻打张掖郡、酒泉郡,皇甫规征发先零等诸种羌,共同前往陇右地区进行讨伐。然而,道路已经被断绝,军中又流行瘟疫,死亡的人数达十分之三四。

皇甫规亲自到各军营巡视和安抚将士,先零羌表示,领导不要担心会努力完成任务。

皇甫规稳住军心后,并没有马上对沈氐羌开战,他深知羌乱的根本原因在于地方官吏的压榨,于是将安定郡太守孙隽、属国都尉李翕、督军御史张禀,凉州刺史郭闳、汉阳郡太守赵熹一一上奏,进行弹劾(这帮人平时滥杀归降的羌人,羌人深恨之)。

恒帝准奏,有的被免官,有的被诛杀。沈氐羌大豪帅滇昌、饥恬听到这个消息后,马上放下武器,率领十余万人,再度向皇甫规投降。

第三次羌乱就这样轻松的被皇甫规平定了,但是皇甫规整肃告发整个凉州官场的行为再次得罪了关东士族集团,各种弹劾,说他养寇自重,收买叛羌假降。

皇甫规为将数年,持节率众立功,回督乡里,也没有施行私惠,相反,对于坏人坏事,还多有举发。又对宦官深恶痛绝,不与他们来往。于是朝廷内外都埋怨他,诬陷皇甫规收买群羌,使他们诈降。

在众人的压力下,桓帝不得不下诏责让皇甫规写情况说明,接下来皇甫规的申诉几乎可以作为范例

1、

所省之费一亿以上。以为忠臣之义不敢告劳

臣到任以后,羌乱就平了节省了数以亿计的军费,跟前面的损兵折将比,臣只费千万,怀柔叛羌,这都负了什么罪呢?

2、

前践州界,先奏孙隽、李翕、张禀;旋师南征,又上郭闳、赵熹,陈其过恶,执据大辟。凡此五臣,支党半国,其余墨绶下至小吏,所连及者复有百余。吏托报将之怨,子思复父之耻,载贽驰车,怀粮步走,交构豪门,竞流谤讟,云臣私报诸羌,雠以钱货。雠,是周翻,偿也。〕若臣以私财,则家无担石;如物出于官,则文簿易考

臣被弹劾因为我上奏告发了凉州刺史郭闳、汉阳太守赵熹等五臣,他们的支党遍及凉州数以百计,这帮党人说臣私自收买诸羌,如果我是私财相送,那请陛下看看我那空空如也的家,如果送的东西是公家的,那有文书簿籍可以查考,随时欢迎巡视组来督查。

3、

自永初以来,将出不少,覆军有五,动资巨亿,有旋车完封,写之权门,而名成功立,厚加爵封。今臣还督本土,纠举诸郡,绝交离亲,戮辱旧故,众谤阴害,固其宜也!”

这里说明下覆军有五的意思,指的是之前的五大败仗,邓骘败于冀西,任尚败于平襄,司马钧败于丁奚城,马贤败于射姑山,赵冲败于鹯阴河。

自永初羌乱以来大将出了不少,征伐不可谓不多,花了数百亿的军费,还师的时候却车载大量珍宝的送往了大小权门,然后就是功成名就的大加爵封。臣回督本土,检举劾察诸郡,与亲戚朋友断绝往来,杀辱故旧,大家诽谤臣、暗害臣,这是理所当然的,请领导明察。

说的有理有据!先是将自己的功劳与之前的败仗对比,证明自己的功劳,同时指出凉州羌人的根本原因,就是有人借着战争发国难财!

恒帝将皇甫规的奏章给朝臣阅览,众人哑口无言,于是桓帝把皇甫规征召回京都洛阳,任命他为议郎,按照他的功勋,本来应该加封侯爵。

但是这次又有一伙人跳出来了,帮助恒帝扳倒梁冀的中常侍徐璜、左悺多次派遣宾客向皇甫规询问立功的情况,打算从中勒索财物。但皇甫规始终不肯出财物酬答。于是徐璜等人恼羞成怒,重提前事进行诬陷。

皇甫规的部属打算收集钱财送给徐璜等人,向他们道歉,但皇甫规誓不听从这种建议。

此时五侯势大,恒帝也不愿意为了此事与他们翻脸,于是,皇甫规就以没有肃清叛羌余众的罪名,被关押到廷尉狱,判处到左校服苦役的刑罚。之后遇到朝廷颁布赦令,皇甫规才回到家中。

随后官僚集团和五侯为了争权发生火并,在太尉杨秉的带领下,官僚集团发动接连不断的攻势,最终逼的恒帝将五侯贬得贬,杀的杀,彻底团灭了为恒帝立下汗马功劳的宦官。

皇甫规也再度被征召担任度辽将军,随后历任使匈奴中郎将、弘农郡太守、护羌校尉,在任数年,北方边境无事。

恒帝感念他的功劳,封皇甫规寿成亭侯,食邑二百户,但被推辞封爵。

在边境劳累多年的皇甫规因年老多病被召还,路上于彀城去世,终年七十一岁。

但是皇甫家的故事还没完,家族的另一颗将星正在冉冉升起,之后爆发的黄巾之乱将为他所终结,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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