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恼“老”

王文澜

我是一个典型的怕老、厌老的人，总认为人一老，腰躬背驼，牙落嘴豁，能吃能说不能做，简直就成了丑陋与无能的化身。不说别人看了不舒服，就连自己就看不顺眼。所以，我是多么希望自已能永远在“年轻”中度过。

我怕老，厌老，也忌讳别人说我老。十多二十岁时，人们都叫我小王，这自然是当之无愧。到了四十来岁，人们仍然称我小王，这时心里就有点乐滋滋的，深为我是中年人中的青年人而得意自豪。及至天命之年，还有人叫我小王，这时除了欣慰，同时也怀疑这称呼是否为了投我所好带有讽刺意味。

五年前，突然有人开始叫我老王，我第一次听到这称呼时，不由心里一震：怎么，难道我就老了？自然，我对此称呼大为不悦，于是不爱答理。回到家里，问老婆：你看我老了没有？老婆乜斜着眼端详片刻：你没有老，还年轻！我又拿起镜子，认真审视、验证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镜子里立刻出现一副令我不快的面孔：白发增加了不少，额头、眼角道道皱纹如沟壑，消瘦的面庞黯然粗糙，钢针般的胡茬将嘴巴包围了大半个圆圈……这副模样，着实叫我不愿多看几眼，我怫然摔掉镜子，喟然长叹：唉，青春留不住，已随岁月去，我真的是老了！

从此，我服老了，不再刻意去“充”年轻，别人叫我老王，也答应得响亮，爽快，因为这称呼名副其实。同时，我对于老的内涵也有了新的理解和认识。世间万物，都要经历由生而盛，由盛而衰，终至死亡的过程，这是谁也无法逆转和抗拒的自然规律。老，这个人生旅途上的驿站，除了早逝者，人人都要经历的。老，这位生命之神，不管你怕与不怕，他到时都会光顾的，畏惧和回避都不顶用。

一位哲人说，躯体衰老並不要紧，只要心灵永葆青春。《集韵增广》有云：人到白头嗔，我到白头喜，多少少年人，未等白头死。老，是成熟的标志，是饱经沧桑、战胜人生的象征。如此说来，对于老，理应庆幸，何恼之有？！

（此文原载中国老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