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特稿 | 路是月的痕,月是故乡明

不下雪的东北像什么呢?我觉得就如同峨眉山上没有了猴,成都的街头没有了深秋嫩绿的垂柳,湘西的武陵寨子少了吊脚楼,台湾的日月潭旁的拐角丢失了乡愁。你可知否,在东北最美的景致不应是绿肥红瘦,该是玉砌盈透。

余忆童稚时,每逢年终岁尾,当真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丝毫不像今日的东北,雪越下越薄。雪后的第二天,我就早早的起来穿好外婆亲手做的小棉袄,拿着一把小锹,跟着爸爸,吵着嚷着要清雪,有的时候妈妈能及时的拦住我,但是更多的时候,我还是能挣脱而去,挥舞着手中的清雪工具,嘴里喊着节奏,大多数都扬在了爸爸的身上。

落在脸上的雪粒清清爽爽,个个都是独立成型的,就是踩在脚下也会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过膝的大雪白茫茫一望无际,看的时间久了还会幸福的眩晕呢。老人们则笑吟吟的说:瑞雪兆丰年啊。

漫长的冬天和不尽的冰雪给了孩子们无限的快乐,室外的天然大冰箱是其自由展开艺术发挥的最好平台,在过去物质贫乏的年代里,自己动手创作出的无穷年味是最浓的了。

大年三十的前几天,妈妈就会把保留了一年的罐头瓶子都拿出来,我则负责翻箱倒柜找蜡笔或者是一切能榨取出颜色的材料。开始制作冰灯的时候终于到了!简易的冰灯虽然工序简单,但是想做出一个周身玲珑剔透,颜色均匀且没有一处冰疙瘩的冰灯也是相当考究制作者的耐心和手艺呢!

具体的流程就是先找一个小铁桶(必须是铁皮桶),再另外准备一片铁皮,将铁皮卷成一个比铁桶直径小的铁管并用铁丝固定住,将定型的小铁管放置在大铁桶里,两者之间留出一定的空间,注入距离桶顶三四厘米的清水,再在水里填上喜欢的颜色搅拌均匀,放到室外进行冷冻,结冰是由外而内的,需要适时观察。

既不能冰冻的时间太久,会把冰灯冻鼓,也不能冻的太短,容易碎掉。直到坚实稳定之后,拿回温暖的室内稍微缓一缓,融化有一点缝隙的时候,就把铁管取出,冰灯也倒出来,到了晚上将蜡烛放在小圆柱中,各家各户都将冰灯点燃放在大门口,真可谓是“黑夜有炎凉,冰灯吐焰长”。如星沉水,如月里霜,照亮了离家人远方的路。

说到年味,除了各种创意的玩具,最为重要的还要当属年夜饭了,从小到大,我记忆深处最为深刻的那道菜,便是爸爸独家配置的酱牛肉了。从牛肉的选用到香料的比例,爸爸都是反复试验之后得出的最佳效果。

爸爸选的是肥瘦相间的牛腩肉,洗干净之后放在炉子上的小闷锅里,用从井里打出来的冰凉水没过牛肉,两大块老生姜用刀背拍扁,展开一张稿纸大小的纯白纱布,里面放着香叶、八角、山奈、良姜、肉桂、桂皮、肉蔻、草果、小茴香这九种香料,将纱布提起包成一个小粽子,用棉线将口扎住,扔到锅里,等锅内的汤水翻第一个滚的时候,把血水杂质撇去,再倒入老抽、生抽、几块冰糖,老窖酒两盅,东北大酱三勺,慢火烀它个四小时,这酱牛肉就做成了。

冒着热气的酱牛肉泛着晶亮的油花,用筷子轻轻一扯,无需任何辅助的作料,直接放到口中,满口酥香。当牛肉完全冷却下来,再横切成薄片,紧实红润,临行回到学校时,妈妈还给我的背包里放了一块,想也是,这滋味,除了出自父母之手,还能在哪里吃到如此用心良苦的佳肴呢?纵使这世间珍馐千万,金浆沉沉,这甘甜醇厚的滋味却是独一无二,世上唯一。

近年来,虽别离多于团聚,失望总多于收获,寂寞惆怅,深沉苍凉之感也难以抚平,但离去不是离去,心仍萦留于亲情;归来依旧是归来,浮土又焉能扎根。人生纵然有无数的月台,生命也有无数的驿站,我仍对未来充满希冀。故乡是起点,但愿不是终点;故乡是开始,但愿不是结束。归宿尚需寻求,是离散,欢聚当可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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