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剑注

（宋亡于齐在公元前286年。庄子亡故亦在公元前286年。此当不是巧合。按时间推算，庄子入谏说剑当在286年，其亡故之前。庄子心伤故国之亡，欲说赵攻齐，希望能再次存亡继绝罢。这也可以解释为何三剑之中唯天子剑描述具体，无非说赵王，逐鹿中原争霸天下必剑锋先指向齐也。显然其非太子欲庄子说赵王止武养息之意，故很有可能因为“上悦大王而迎合王意，下不当太子”而身刑而死，故卒在当年也。赵惠文王果然在十五年伐齐。赵将廉颇于赵惠文王十六年长驱深入齐境，攻取阳晋，威震诸侯，而赵国也随之越居山东六国之首。然宋国终于未复，其奈何乎！此文言辞观之简易，却是言隐机深。所谓“谈笑之间樯橹灰飞烟灭”，庄子运其筹也，后人亦可略窥奇门孤虚之门径矣。）

昔赵文王喜剑，（赵文王即赵惠文王，嬴姓赵氏，名何。战国后期赵国第七代君主，赵武灵王次子。司马彪谓其后庄子三百五十年。此或是此文被视为伪书之源。然司马彪大误也。庄子生年在公元前369至前286，赵文王生年在公元前309至前266，赵文王在公元前299即位，时庄子年近古稀。应该说庄子入谏赵文王，在时间上是没有矛盾的。）剑士夹门而客三千余人，（夹门，左右持守之谓也。）日夜相击于前，死伤者岁百余人，好之不厌。如是三年，国衰。（言赵文王喜剑当云其好战，非讥其忘政。好战亦志在天下也。猜想庄子入谏当在离世前夕，赵文王参与举兵伐齐之前。庄子所言天子之剑便是伐齐之策也。天子之剑乃争霸天下之策略也。国衰，当指连年与秦争战，虚耗国力也。）诸侯谋之。太子悝患之，（《史记·赵世家》云：“（惠文王）二十二年，大疫。置公子丹为太子。”公子丹即赵孝成王。然《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云：“廉颇送至境，与王诀曰：‘王行，度道里会遇之礼毕，还，不过三十日。三十日不还，则请立太子为王，以绝秦望。’王许之，遂与秦王会渑池。”显然时已经有了太子。渑池之会在赵惠文王20年，公元前279年。显然渑池之会前之太子不是公子丹，应该就是公子悝。猜想在赵惠文王22年之大疫中亡故，故再立公子丹也。）募左右曰：“孰能说王之意止剑士者，赐之千金。”左右曰：“庄子当能。”太子乃使人以千金奉庄子。庄子弗受，与使者俱往，见太子曰：“太子何以教周，赐周千金？”太子曰：“闻夫子明圣，谨奉千金以币从者夫子弗受，悝尚何敢言。”庄子曰：“闻太子所欲用周者，欲绝王之喜好也。使臣上说（悦也）大王而逆（迎也）王意，下不当太子，（当，犹合也。合太子之意也。）则身刑而死，周尚安所事金乎？使臣上说大王，下当太子，赵国何求而不得也！”太子曰：“然，吾王所见，唯剑士也。”庄子曰：“诺。周善为剑。”太子曰：“然吾王所见剑士，皆蓬头、（短发不饰也，古亦谓之断发。短发如蓬，不扶自直，故云。）突鬓、（突，禿也。突鬓谓鬓无发也。）垂冠，（垂者带也。故垂冠乃以带缠头之谓，垂冠实无冠也。）曼胡之缨，（《周禮·春官·巾車》：“鍚樊缨。”其注云：“缨，当胸，削革为之也。” 缨即今所言的胸前牛皮护具。曼胡，《韻會》曰：“粗缨无文理者，亦曰曼胡。”）短后之衣，瞋目而语难，（志如木鸡之谓也。）王乃说之。今夫子必儒服而见王，事必大逆。”庄子曰：“请治剑服。”治剑服三日，乃见太子。（庄子弃其儒服而断发，亦明志守节之谓，慷慨赴死之志也。）太子乃与见王，王脱白刃待之。（脱白刃即解剑也。解剑以待贤者，心诚之谓也。）庄子入殿门不趋，（行而张足曰趋。不趋言其心态沉稳也。）见王不拜。王曰：“子欲何以教寡人，使太子先？”曰：“臣闻大王喜剑，故以剑见王。”王曰：“子之剑何能禁制？”曰：“臣之剑，十步一人，（一人为孤。地支推步，戌亥为孤，其所对之十步为虚。故十步一人，孤虚之术之隐语也。）千里不留行。（行，迹也。行千里而不留痕迹，可孤兵深入也。）”王大悦之，曰：“天下无敌矣。”庄子曰：“夫为剑者，示之以虚，开之以利，后之以发，先之以至。愿得试之。”王曰：“夫子休，就舍待命，令设戏请夫子。”（戏，《说文》三軍之偏也，一曰兵也。故此处之“戏”，战局推演之局戏，犹今之沙盘演练。）王乃校剑士七日，死者六十余人，得五六人，使奉剑于殿下，乃召庄子。王曰：“今日试使士敦剑。”（敦与屯同，陈也。陈剑以观也。）庄子曰：“望之久矣！”王曰：“夫子所御杖，长短何如？”曰：“臣之所奉皆可。然臣有三剑，唯王所用，请先言而后试。”王曰：“愿闻三剑。”曰：“有天子剑，有诸侯剑，有庶人剑。”王曰：“天子之剑何如？”曰：“天子之剑，以燕谿石城为锋，齐岱为锷；（锋出燕谿、石城，剑指齐岱。燕谿当指太行山山谷古道。石城，赵地，在今河南林州市南。此犄角相攻之态，以孤击虚之法。锋指兵锋，剑谓孤兵，犹现在所言之特种部队。孤兵深入，直取齐岱也。赵将廉颇孤军入齐，即此。）晋魏为脊，（脊，背也。晋，犹抑也。《周礼·夏官·田仆》：“凡田，王提馬而走，诸侯晋大夫驰。”以魏国参与灭宋，故希望赵王抑制魏国。）周宋为镡，（周，忠信也。镡，剑鼻也。剑鼻，剑所系，此喻发动战争之理由，以齐灭宋，而赵欲行忠信于宋也。庄子希望赵国能帮助宋国存续宗祀罢。）韩魏为夹；（夹，把也。把韩魏以为驱使也。）包以四夷，（四夷，是古代对中原周边各族的统称，即东夷、南蛮、北狄和西戎的合称，亦泛指外族、外国。《孟子·梁惠王》云：“莅中国而抚四夷也。”此之谓。）裹以四时；绕以渤海，带以常山；（常山即北岳恒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匡诸侯，天下服矣。此天子之剑也。”文王芒然自失，曰：“诸侯之剑何如？”曰：“诸侯之剑，以知勇士为锋，以清廉士为锷，以贤良士为脊，以忠圣士为谭，以豪桀士为夹。此剑直之亦无前，举之亦无上，案之亦无下，运之亦无旁。上法圆天以顺三光，下法方地以顺四时，中和民意以安四乡。（此治国理政之善也。）此剑一用，如雷霆之震也，四封之内，无不宾服而听从君命者矣。此诸侯之剑也。”王曰：“庶人之剑何如？”曰：“庶人之剑，蓬头突鬓，垂冠，曼胡之缨，短后之衣，瞋目而语难。相击于前，上斩颈领，下决肝肺。此庶人之剑，无异于斗鸡，一旦命已绝矣，无所用于国事。（用之于孤，则用之国事矣。）今大王有天子之位而好庶人之剑，臣窃为大王薄之。”（明面规劝赵王，暗地里却迎合赵王欲争霸天下之心思。）王乃牵而上殿，宰人上食，王三环之。（成云：“绕食三周，不能安坐。”非也。《周禮·夏官》云：“环人掌致師，察軍慝，环四方之故。”故三环，再三推演孤虚攻战之法也，故后言“剑事已毕奏”。庄子所言可谓深得赵王之心也。）庄子曰：“大王安坐定气，剑事已毕奏矣！”于是文王不出宫三月，剑士皆服毙其处也。（毙亦作弊，而弊通蔽。故毙，隐也。处，所止也。剑士皆隐匿其所止之处。此即孤虚之孤也，亦庄子所云“千里不留行”也。司马彪云：“忿不见礼，皆自杀也。”不合天理人情，甚荒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