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孤女,做了一生情妇,却统治了时装界半个世纪,“香奈儿只有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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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怀念一个矛盾极了的女人。
她有卑微到尘土的出身,也有翻身上青云的逆袭;有被诟病的私人生活,也有被仰望的时尚帝国。
今天的女孩,把一支带有她名字的口红或包当作给自己的奖励——
加布里埃·香奈儿。
谁不希望有一个高贵、光鲜,至少体面的出身?但香奈儿没有。
她极少在公众场合谈起父母,只有在避无可避的时候才含糊带过。
香奈儿对她的朋友、精神分析师克劳·德雷说:
“我不喜欢家庭,我再也不知道还有比家庭更可怕的……”
父亲是流动卖杂货的小贩,母亲是洗碗工,也有说是富人家的女仆。他们没有正式结婚。
女人怀上第一个孩子时,男人不声不响走掉,然后回来,接着又走。
香奈儿是第二个女儿。
怀孕的时候,28岁的母亲爬上火车,去找那个东躲西藏的渣男,半路临产,在一个陌生的医院里分娩。
她生在旅途中,长在贫民窟。
贫穷、劳累加上频繁怀孕,母亲患了肺结核,重病去世。
父亲把五个孩子全部遗弃:三个女儿扔进孤儿院,两个儿子丢到农场当学徒。
人要活命的时候,掌握新技能的本事是惊人的。
小姑娘香奈儿学会了养活自己的一门手艺,缝纫。
在古堡一样的孤儿院里,孤儿们穿黑色和枣红色衣服,不听话会被链条交叉锁住。多年之后,她把黑红两色和链条元素融进了2.55菱形格纹包。
谁又能想到,经典的设计灵感竟来自童年的苦难。
长到18岁,只有当修女才可以继续留在孤儿院,香奈儿不愿意。
虽然一无所有,但她有企图。
她打定主意,就算是离“家”出走,也非坐头等车厢不可。
香奈儿寄人篱下,穿亲戚淘汰的破制服和旧鞋上学,和表姐用碎边角料缝衣服。
后来,教会校长给香奈儿找了份店员兼缝纫女工的活。她不甘于枯燥的生活,去咖啡厅唱歌、混圈子,寻找机会。
交际花这条路,太幼稚就是葛薇龙,太颓靡就是梁太太,太痴狂就是茶花女。
但她堕落又清醒,所以成了香奈儿。
也是从这时起,香奈儿开始了被诟病的“靠男人上位”阶段。
她遇到年轻军官艾提安·巴勒松,一个富二代,有庞大家业和父母留下的遗产。
巴勒松是花花公子,同时养着多个情妇。
他带香奈儿参加酒会、舞会、画展,让她从不见天日的底层里浮起来,抬头看见另一个世界的样子。
香奈儿在巴勒松的庄园里读书报,这个情妇有些与众不同
香奈儿并不满足于舒舒服服被包养,她要求:“我要工作,开一家帽子店。”
巴勒松不屑:“工作能给你带来什么?”
香奈儿答:“一切”。
后来两人三观不同,香奈儿干脆地离开。
贵族富二代是个圈,香奈儿交往的第二任男友是巴勒松的朋友亚瑟·卡柏。
不能免俗的,卡柏也有很多情人,别的女人追问他什么时候才肯甩掉香奈儿,他说“我宁愿砍掉自己的腿”。
宠爱但绝不忠诚,是那个时代男人们对女人的态度。
卡柏对香奈儿最重要的意义是:他是第一个支持她创业的男人。
这中间,旧爱巴勒松后悔了,追来找她,甚至认真求婚,更表态要全资帮她开店。
新欢卡柏当然不肯,就这么撕巴了一阵,卡柏还从阿根廷带回一袋子变质柠檬送给香奈儿,表示自己很吃醋。
哈,莫名觉得这两个男人挺可爱呢。
最终两个男人共同注资香奈儿在巴黎坎朋街21号的帽子店,反正这点钱对他们也算不了什么。
在他们眼里,女人创业或许就和小女孩玩过家家游戏差不多吧。
但对香奈儿本人,却是改变命运的重大契机。
那一年她27岁。
她低价买回一批滞销的帽子,把啰嗦的饰物拆掉。
“没有什么比繁琐、累赘、故作气派的装束更让一个女人显老的了。”
她用丝带把帽子改装得简约又灵气。
她还创新戴法,帽沿低低压在眼角,传说中五分神秘三分冷艳两分讥诮的味道就出来了。
香奈儿的帽子打动了巴黎女人们,很快流行,紧接着1913年第一家时装店开张,生意爆火。
没几年,香奈儿就把卡柏垫付的启动资金还给了他。
转眼到了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卡柏被派往前线。
战争本是灾难,香奈儿却敏锐地发现了机遇:
很多上流人士去医院当志愿者,繁琐的衣服不方便又不安全,势必淘汰。她设计出简便舒适的夹克、女裤,价格也更亲民,迅速占领市场。
战争结束后,亚瑟·卡柏归来。
情人重逢,当年依赖与被依赖的关系已经发生变化。
他权衡很久,转身奉家族之命娶了一名叫戴安娜·温德姆的贵族女孩。
选这个老婆,更有利于他的仕途。
这个男人,就是这么渣且理智。
婚后的卡柏和香奈儿依然做情人,直到几年后卡柏因车祸去世。
我相信香奈儿真爱卡柏,当然不是少女式的高纯度爱情,它更接近野心与成全、合伙与依赖、信念与感念,多种情感的混合。
有灰度,没滤镜,不完美但真实。
这是成年人的感情。
香奈儿控制情绪的能力极好,她唯一一次当众痛哭,就是在卡柏死去的时候。
卡柏是香奈儿事业的贵人,小黑裙就是为了纪念他设计的。
今天的女孩子们在穿上小黑裙的时候,想不到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吧。
卡柏留给她4万英镑遗产,她后来用这笔钱请人研制了著名的5号香水。这个纪念方式,非常香奈儿。
受卡柏影响,香奈儿接触到东方艺术,喜欢上了屏风,据说她收藏了38扇屏风,这一扇上面就有她迷恋的山茶花
她的感情经历不亚于言情小说,狗血得很。
实现财务自由后,香奈儿再不用讨好任何男人。
这个阶段的她明显松弛洒脱了,沉浸式体验每一段爱情,只享受过程,不追问结果。
香奈儿交往过的男人包括:落魄诗人皮埃尔·勒韦迪、狄米崔大公、俄罗斯作曲家斯特拉文斯基、英国王室西敏公爵、重要的工作伙伴兼情人保罗·艾里布等等。
在这些情感关系中,她是甲方。
比如,她资助穷诗人男友出版诗集。多年后这位旧爱成了她的打工人,为她撰写文案,很魔幻是不是?
比如交往落难的俄罗斯贵族,约会时,香奈儿默默支付大部分花销,也会交代服务生把小额账单给对方,照顾男友的自尊心。
英国西敏公爵对她最花心思。比如叫管家送一篮水果,底下偷偷藏一枚祖母绿;比如香奈儿收到玫瑰花束,付小费才发现“快递小哥”就是乔装的公爵本人……
香奈儿和西敏公爵
西敏公爵向她求婚,被拒绝:
“你有很多个公爵夫人,但香奈儿只有我一个。”
翻译过来可不就是“我不嫁豪门,我自己就是豪门”嘛,她才是这句名言的祖师奶奶。
1935年左右,香奈儿的事业达到巅峰,仅工人就雇了近4000人。
二战爆发前,巴黎的风气纸醉金迷。人们疯狂宣泄逃避着恐惧,到处是末世狂欢的绝望。
香奈儿反对这种风气,她决定大幅缩减业务:“现在不是时尚的时候。”由此导致缝纫工大量失业,她被骂得很惨。
更大污点是:她和一名德国军官混到了一起。
原本是求他帮忙释放关押在集中营的外甥,结果遭了“勾结纳粹”的骂名。
最后是丘吉尔出面,帮她逃过一场牢狱之灾。
香奈儿不得已逃亡到瑞士,半隐居长达十多年。
整个1950年代,香奈儿品牌都处于大低谷。
因为焦虑过度,她瘦如骨架,被diss整容。她的设计在欧洲不再受追捧,大量顾客改投迪奥怀抱。
时尚业没有长久的王者,顶级玩家也只能各领风骚。
可爱的“市场调研”,老太太躲在楼梯上,偷偷观察顾客对新系列的反响
香奈儿的“夙敌”是迪奥。
迪奥的设计风格偏直男审美:强调丰胸翘臀、腰肢纤细。
1954年一次,香奈儿见一个女朋友穿着紧身的迪奥礼服裙,勒得好像都不能喘气了,她特别生气,顿生一种白费努力的愤怒。
关于她在这件事上的努力,后面细说。
71岁的老太太坐不住了。
她再次复出,经典的山茶花造型就诞生于这个时期。花呢套装、短厚呢大衣、喇叭裤,再一次征服了女人们。
71岁的香奈儿复出后,斜纹软呢外套成了当时女性喜欢的单品
三起三落也不够概括她的跌宕,毁誉参半也形容不了她的黑红。
她浪漫,私人生活总被八卦。
她毒舌,说“除非你是一只下蛋的母鸡,否则温顺对你毫无用处”。
她叛逆,哪怕在主流眼里伤风败俗。
从前很多年,欧洲女性的正装都是带钢条的束身衣,配骨架的拖地长裙,蕾丝多如泡沫,帽子浮夸得像翻糖蛋糕,金丝笼式的审美取悦男性主权。
香奈儿鄙视的“繁琐、累赘、故作气派”的服装,很长时间里一直束缚着欧洲女性的身体和思维
可是穿着这些衣服的女性,呼吸不畅,举步维艰。
香奈儿却剪短发,穿长裤,像男人一样骑马,大量运用黑与白。
她买进纯白针织布料做成宽松衬衫,没有多余装饰,低领口露出锁骨,并给衬衫取名“穷女郎”。
她设计露膝短裙、喇叭裤、海魂衫、法兰绒运动服。她给手拿式女包配上带子,解放职业女性的双手。
一切都是给身体松绑,让女人更自由。
凡事都要放到时代背景里去看。
她换过很多情人,几任男友是食物链上端的男人。但她并不猎取婚姻,觊觎财富,或伤害无辜者。
她借用男人的手,助推自己的事业。有付出有偿还,有成本有收益,有契约精神。
把八卦剖开,能看见更深层的无奈。
有记载说,19世纪伦敦区中上层家庭42%妻子没工作,约94%的妇女依靠丈夫或亲属生活。
平民女性进入的公共领域范围非常有限,即使有工作,也是条件差、强度大、工资低,1830年代女性工资只有男性的1/5。
即使左冲右突,女孩子想改变境遇,能走的路也并不多。直到一战之后,女性的卑微才逐渐改变。
但香奈儿的脑子跑在了时代前面,并且用现代女性的思维,每一步都踩准在节奏上。
年轻时,要靠男人就不怕挨骂,把情妇当成职业去做;
中年后,拥有财务自由之后尽情享受爱情的快乐;
搞事业,就搞到极致,为热爱燃烧一生;
该蛰伏,就乖乖积蓄力量;
该复出,哪怕七十岁也要稳准狠一博。
就连谢幕都干脆利落。
1971年1月10日,香奈儿照常工作,从工作室走回酒店的路上发病,很快去世,留下最后一句话是“原来死是这样的”。
她住的丽兹酒店302房间上,仍挂着“Suite Coco Chanel”铭牌
她有一大堆缺点,也有软肋。
老年香奈儿曾说:“过简单生活,有丈夫有孩子,和爱的人在一起,这才是真的生活。”虽然这种生活,她从来没有过。
她毕生都有英雄的勇气,也付出了孤独的代价。
在她离开人间50年的时候,值得被今天的女孩子们记住的,不仅是耀眼的双C,更是她的硬核、锋芒、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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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作者:紫宸,灵魂有香气的女子签约作者。资深编辑、媒体评论员,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新榜原创top20作者,深度研究中国女性情感和社会心理。原标题《从“万年情妇”到时尚教母,谁还敢看轻她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