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菲光的财务洗澡，只是制造业的一个影子
欧菲光，在A股市场上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道歉、道歉、还是道歉，这三年，几乎每年都会因为业绩预告与实际情况不符合的原因道歉一次，绝对是个雷。
这不，前几天又发布了一年一度的致歉声明。
4月17日，欧菲光发布公告称，下修业绩预期，预计2020年亏损18.5亿元，此前预计盈利8.1亿－9.1亿元，因为这次业绩的下修，欧菲光秒变“欧亏光”。
下修业绩的原因，欧菲光解释称：
是因为苹果不再从公司进行采购，由此相关资产减值测试的假设发生重大变化，公司第一时间披露相关风险提示，紧急启动相关资产的评估工作，对相关资产进行全面清查，重新估计相关资产的可收回金额，进行减值测试。
资产减值是比较正常的，绝大多数的制造业都会出现资产减值的情况，如果单凭“资产减值”就说欧菲光是雷，未免有点不公道。
这个“雷”，主要是指欧菲光可太会“财务洗澡”这一招了。
镜头巨头的行骗之路
啥叫“财务洗澡”？
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反正今年的业绩已经很惨了，干脆让他破罐子破摔，一惨到底，这样新的一年起点低了，盈利就容易了。
2020年受疫情的影响，很多企业采用“财务洗澡”的策略，疯狂计提商誉、或者进行资产减值，做低2020年的利润。
这么做的好处有三方面：
首先，可以把自己的经营不善咎于疫情影响，掩盖实际的经营情况。
其次，可以让2021年的利润有一个高的增长。
最后，由于资本市场对2020年的业绩比较悲观，即使做低业绩，对公司市值的影响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方便公司做市值管理。
回到欧菲光身上，它没有把原因归结于疫情，而是把“错”推到了大客户苹果。
你以为这就完了吗？不不，欧菲光布了一局好棋。
别的企业，都是直接在业绩预告的时候，告诉投资者：因为xx原因，公司要进行大额资产、商誉或者存货减值，而欧菲光的“财务洗澡”时间非常妙。
公司首次发布业绩预告的时间是在2021年2月26日，在此期间，股价略有提振。
在股价提振期间，公司大股东欧菲控股巧妙地在3月9日解除了部分质押，高位套现。
套现完毕后，欧菲光就在3月12日，发布了大客户停止合作的公告，因为苹果不再与欧菲光合作，对欧菲光的投资逻辑和未来业绩的预期都产生很大的影响，次日股价就跌停，从此股价一蹶不振。
最后在这个消息被市场消化得差不多的时候，才在4月16日发布了业绩下修的公告，彼时的市场，已经充分反映了欧菲光业绩糟糕的预期，也因此股价并未出现大幅度跳水等情况。
整个过程，只是被资本市场骂了几句，对公司没有半点实际上的损失，这盘棋，果真深思熟虑。
欧菲光在财务洗澡上的技能，非一日之功，2017年、2018年的财报，都在练习这个技能。
2017年，欧菲光洗澡技巧还没有那么熟练，差额不敢相差太大，只是将归母净利润从业绩快报中的10.28亿元，下降到8.22亿元。
这个锅，欧菲光甩给了会计：误将控股股东的业绩承诺补偿确认了营业外收入，但实际上，这是要进入资本公积的。
2018年的时候，欧菲光的财务洗澡技巧就熟练了。
它的归母净利润，从业绩预告的盈利18亿元，变成了致歉的时候的-5.19亿元，两者之间相差超过23亿元。
这回的原因，公司称是因为“公司及下属子公司对2018年末存在可能发生减值迹象的资产，合计计提2018年度各项资产减值准备18.4亿元”。
你瞧，多么标准的“洗澡”模板呀！
而当时，欧菲光直接否认“财务大洗澡”，无论是在深交所的问询函，还是投资者的问答中，欧菲光的标准回答都是“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并且给出一大堆经营证据。
纵使市场能看出欧菲光拙劣的表演技巧，苦于没有实质证据，也对它无可奈何。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的方法，被列为欧菲光回答资本市场的金科玉律。
早在2020年9月，就有媒体报道传出欧菲光被提出苹果产业链的消息，但当时，欧菲光本着“只要我不承认，这件事就影响不到我”的心态，连忙发布了一份澄清公告，声称媒体是不实传闻，公司没有被踢出苹果产业链。
时隔半年再看这份公告，不知道当时相信了欧菲光的投资者，现在是什么心态？
资本市场的真真假假，受伤的只有消息滞后、带着真金白银期望公司能起死回生的小散们。
江西系镜头公司的困局
欧菲光曾经很风光，它曾是苹果、华为、OPPO、VIVO等主流手机厂商的镜头模组供应商，但镜头行业，从来不是一门好生意。
镜头企业要发展壮大，就和很多其他制造业一样，必须不断建厂房、扩充产能，产能到达了一定的门槛，才能吸引到厂商的注意，进而与他们签订订单再生产。
这个生意模式，一方面，就意味着镜头企业会把很多钱拿去扩产，所以这一类的公司，会不断出现有定增、可转债等资本操作，但是权益市场的远远不能达到扩产的大窟窿，那怎么办？
借呗！于是就能看到，这一类企业的资产负债率往往都不低。
A股市场中的联创电子和欧菲光，资产负债率高达70%，也就是说，他们有70%的资产，都是用借的钱弄来的。
每年赚了钱，公司都面临两个选择：还钱呢？还是继续扩产？多数公司会咬咬牙，选择扩产来继续壮大公司，于是也就出现了，资产负债率越来越多的情况，欧菲光的资产负债率，从2015年的60%出头，到了2019年超过70%。
借来的钱，总归是有利息的吧，2019年欧菲光一整年的利息费用，就来到了10亿元大关，这个数目虽然相对营收的519亿元并不大，但它摊低了利润，而且利息费用增加了，为了更多的利润，总得从其他地方压缩开支吧，比如缩减研发费用，比如在成本上减少用料。
用杠杆扩大产能，资本成本重压下，这是一条不归路。
另一方面，产能扩充了，总得请人，为了缩减成本，必须往人力成本更低的地方去，江西人力成本低，且拉动就业政府给的补贴高，于是我们可以看到，很多镜头模组、屏幕显示公司纷纷选择在江西建厂。
欧菲光之前被闹得沸沸扬扬的资产出售事件里，被出售的子公司有四个：分别为广州得尔塔影像技术有限公司（下称广州得尔塔）、江西慧光微电子有限公司（下称慧光微电子）、南昌欧菲显示科技有限公司（下称南昌欧菲显示）和江西晶润光学有限公司（江西晶润光学）。
其中有三个从名称中就可以看出位居江西。
而镜头行业二梯队的联创电子，也是将办公厂区和注册地址都放在了江西。
短期看，这不是一项威胁，因为这些厂商积累的技术、产能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被追赶的。
但长期看，随着人力成本的逐渐提高，公司的整体成本也会提高，更高的报价对下游整机厂而言不是好事，为了他们的成本，他们更倾向选择或者扶持成本更低的厂商，于是整体制造业都面临着“产业链转移”的窘境。
于是就有了“苹果向印度、东南亚转移产能”等报道。
就跟10年前全球纺织服装产业链从中国向东南亚转移一样，该来的产业趋势，逃不掉的。
即使已经把产能扩充好了，也不能省心。
在产线没生产产品之前：
镜头厂商需要担心产能利用率的问题，因为工厂的生产成本，由固定成本和变动成本两部分构成，固定成本是只要你开工就需要的费用。
让固定成本尽可能降低的方法，就是多生产，因为生产的产品越多，摊在每个产品上的固定成本就少了。
但问题是，不是每一年都能够让产能利用率保持在一个比较高的水平。
一方面，因为产能的扩产需要时间，一般是1.5年－3年，企业高层站在现在这个时间点看，2年后智能手机会因为5G的发展需求量增加，于是决定扩产排单，但是真正到了2年后，局势可能又变了。
比如谁也不能料想2年前风风光光的华为，会因为米国制裁，在手机市场份额不断滑落。
另一方面，不是所有产能都通用的，随着技术的进步，某一条产线可能逐渐不能用了，或者某一项旧的产品逐渐没那么流行了，这样旧的产线产能利用率就会下来，带动整体的毛利率也下降。
联创电子和欧菲光的毛利率，比较难恒定在一定的水平。
在产品生产完之后：
电子产品更迭快，例如今年新出的手机，明年就已经降价了1/3了，镜头和镜头模组也不例外。
而生产出来的镜头和镜头模组，在欧菲光和联创电子的报表里，就是存货，存货不影响利润，但是存货减值影响。
只要终端出现价格下降，不可避免地就会面临存货减值问题，但是存货减值问题这里就会给财务处理存空间了，因为减不减值、什么时候减值，这个公司可以进行偏主观的判断和操作。
你看欧菲光的存货情况， 接近70亿元，这万一什么时候公司一不小心再来一个存货减值，这个可不是小数目。
因而「于见专栏」认为，镜头行业，可真是一门苦生意啊。
结语
一边是商业模式难赚钱、报表难看，一边是资本市场希望企业赚钱，有漂亮的指标，难以调和的矛盾让一些自身没有绝对的成本管控能力的制造业或重资产企业铤而走险，为了敷衍市场或上级，编造出冠冕堂皇的借口。
再糟糕也不怕没有人处理，因为扶持了地方就业，贡献了地方税收，背后还有人收拾烂摊子呢。
这到底是谁的悲剧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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