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卡帕的建筑为我打开了物质性的大门
有幸在维罗纳和威尼斯参观了斯卡帕的建筑,一时间,似乎开始理解导师常挂嘴边的那句“建筑的本质是物质的”。
先说说斯卡帕的建筑。体验之后,我觉得斯卡帕的建筑有两大特点:由片段构成了整体;注重材料以及材料的搭接(节点构造)。对于片段构成的整体,这个实在是说不清道不明。就像中国造园中,有了一个亭子,又栽了几棵树;有了这些树,又修了个廊子等等。斯卡帕到底从哪里出发,设计中又是哪里决定了哪里,哪里顾忌了哪里,不得而知。在Castelvecchio博物馆,片段组成了与艺术品相得益彰的序列,权衡的能力在设计师的身上就显得尤为重要。局部之间的权衡,局部与整体的权衡,建筑与艺术品的权衡。体验下来,叹为观止。
在斯卡帕的建筑中,平面的构成感强于立体的构成感。这使得材料变成了一种“装饰”。这个特点在Qurini Stampalia博物馆中尤为明显。当材料的运用和搭接手法精彩到位时,它就成了有诗意的“装饰”。斯卡帕的用材是丰富的。总结起来大概如下:金属(以铜、铁为主)玻璃、木材(色彩较深的木材,大多经过剖光)、石材(彩色灰白,讲究石材的完整,石材周围常有金属收编)。一旦遇到一个节点,斯帕卡都会尽力的去表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把节点复杂化了。但这种复杂却又展现着建造和美学的逻辑。斯卡帕不喜欢角对角的撞接,两种材料直接从会有一种相互退让或相互估计得感觉。好像榫牟,给人一种彼此依赖的感觉。
斯卡帕似乎有一套细部的模板,可以随手拈来。模板都是理性的、线性的、纯粹的几何元素。像是借鉴了世界各地的传统文明中的符号。因而,我并不认为斯卡帕是现代主义。如果现代主义对应的是理性和功能为主导的时代。当然,他绝对是有现代主义精神。
斯卡帕的建筑为何给我如此强的物质性的感觉,首先不得不承认的是斯卡帕建筑中的材料本身的精致和丰富。完整的石材,昂贵的金属,有种很难抗拒的美丽。然而,当我们对比国家大剧院的室内空间(它同样用到了昂贵的木材和石材),但却没有给我物质性的体验。这里是否存在一个先后问题,是先确定了空间再附以材质,还是先确定了材料再创造了空间。
另一方面材料的搭接让人体会到匠人的气质。看着这些节点,似乎能感受到工匠在细心的施工——精致的打一个空,拴一个螺丝等等。在这个搭接中不得不提到的就是美丽的构图。他的构图一部分来自于自己的发明,另一部分是“拿来主义”。美是一个基础,纵使美学不断变化,可那些公认的比例美或图案美却是长存的。
谈及物质性,不由地要比较传统建筑。不论国内的还是西方的,传统建筑没有给我太强的物质性,更多的是一种文化性。斯卡帕的建筑却是一种从物质而来的文化或哲学性。究其原因也许有二:一是我们先认知了传统,它作为一个文化观念停留在我们的记忆里,当我们与它实体接触之时,更多地关注了它文化性的一面;二是传统建筑上的装饰压过了物质性本身,古人建房子,物质性的观念是缺失的。基本的装饰观念是将节点美化成为文化性或艺术性的雕塑。而斯卡帕的建筑不同,或许他一开始就已经把物质性提升到了具有装饰的能力的地位。或是抽象的形式拉远了与具象的符号文化的距离,物质性也因此得到了充分的表现。
龚书章老师在讲物质性的时候,强调了物质、文化和类型之间的关系。我想弗兰普姆敦先生所写的《建构文化研究》,是不是也是建筑物质性的研究。当然,并不是每一个注重建造或是建构的建筑作品都涵盖了这三面。物质性最重要的是能够上升到文化层面,让材料能够开始透出文化(哲学)气息。 在物质性到文化性的转变之中,建筑师的动作是必不可少的。动作不单单是熟悉一种材料,还有挖掘材料的潜在用途。卒母托和赫尔佐格&德梅隆在物质方面的探索并不相同。前者探索的是材料本身及其构造和搭接,在这些朴实的工艺中,透过建筑对材料的选择和加工传达出文化气质。最典型的代表是小教堂。木材既做了结构又做了表皮。材料的统一性本身就可以传递文化和场所气质。此外,卒母托将木作为饰面,“木砖”经过了火的烘焙,功能上有了防虫之功,体验上也有了历史感。而赫尔佐格&德梅隆讨论了物质性和艺术性的关联,可以说通过物质的属性实现当代美学或是物质的“再现”。当然,他们手中的物质就不再与建构本身完全对应,而是用他们特殊的方式设计构造,来挑战物质本身的轻或重。早期的厂房设计很多能体现出这一点。至于他们对于表皮的做法,我并不认为它是很物质化的。不可否认,表皮的探索也是对材料性质的探索。不过,当一块石材、金属或是玻璃改变了它的形式和面貌,就成了完全靠人造来“实现”物质性。与他们早期的作品或卒母托的作品相比,这些东西太人工化、太符号化了。
物质是构成建筑的本体,建筑本身就是物质的存在。若非要找出建筑学中不可被其它学科替代的方面,那非物质性莫属。在面对商业利益和图像化泛滥的今天,金秋野老师呼吁回归空间,捍卫空间。而我更加觉得应该回归物质,从物质出发,甚至物质先于空间形式。以此来对抗图像化、形式化的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