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内蒙古|李磊承:《草堂安在》
原创作者:李磊承|内蒙古阿拉善盟
《草堂安在》
我可以不写别的,但我必须得写草堂。不写,我是极不快活的。我怎么能不写草堂呢?毕竟我是去过那的。我在草堂是有过短暂的瞻仰的。我有自己的感受,我得写出来,写出来让自己舒服,不然是极不舒服的,一直有个声音萦绕耳畔催促着我写。其实,草堂没什么可写的。有什么可写的呢?不就是一个人潮汹涌的公园嘛!汪曾祺、许渊冲这些大先生们也去过,也说没什么可些的。可我还得写,究竟有什么可写的呢?我不写草堂长什么样子,这不是我想要看见的草堂,这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老杜的影子,没有老杜的酒,没有老杜的诗。这里就是游客们进进出出拍照留影打卡的地方。我想要的草堂是一个破破烂烂的地方,我想要看见的是一个瘦骨嶙峋但又精神矍铄的老头在那吟诗。人啊,真奇怪。说起杜甫总要感叹他生活清苦,命途多舛,怜惜他住的茅屋如此不堪,如今看到草堂重建修葺的如此完好,又觉得不符合当年老杜为天下寒士的呐喊。不过,我想当然地揣测,当年老杜能有这么一住处,不知道还能不能为天下寒士呐喊?我情愿相信,他会的。当然,如今的老杜看到当年为天下寒士的呐喊今日已然实现,他是多么开心的。是的,他是开心的,比听到官军收河南河北还要开心的,一个开心的手舞足蹈的老头,同时,热泪盈眶。草堂没有什么可写的。这里不像一个祠堂。不过,来过成都的人都能来拜谒,这是值得庆幸的。来来往往的人,都知道一些杜甫的故事,这就够了,不用写就够了。你听,有小朋友在千家诗碑廊里背诵着《春夜喜雨》“……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我走过的时候,这个小女孩正背着,多么清脆,多么美妙。如今的杜诗不就是那一场迎接当年老杜入川的春雨吗?这场雨下了一千多年了,还在下,他细细无声地滋润着我们,滋润着我们的诗,滋润着我们的文字,滋润着我们的文化,滋润着我们的心灵,滋润着一代又一代人的成长。对,我不写什么草堂,我要写这些。我相信,每个人都能背出杜甫的几首诗来。这春雨一般的文字。草堂还有什么可写的呢?我不写什么花径,不写什么草堂影壁,不写什么竹影,不写什么浣花溪。花径、红墙、竹影,幽静且美。那年那月那时的杜甫,哪有一颗幽静的心。他的心是不安的。大唐荣耀的落寞,大唐子民的流离,时刻牵动着他的心。严武暴毙后,蜀地的军阀混战,他的眼里满是疮痍。李白、高适的相继离世,他的世界,只剩孤独。是啊,我不写那些你拍我我拍你的网红打卡景点,来往的喧嚣和花径竹影是多么的不相衬。我想,我还是写写千家诗碑。我喜欢这些碑上的文字,历朝历代的文人墨客撰写的瞻仰杜甫的诗,篆刻在石碑上,篆隶楷行草,刀刻斧凿,手摸上去,仿佛触及了时间,触及了他们的心灵。是啊,文字,是有灵魂的。苏轼行楷的沉稳、黄庭坚草书的霸气,傅山行草的恣肆,于成龙行书的淋漓,章炳麟篆书的秀丽,于右任草书的自如,还有董其昌、八大山人等,可以说是书法爱好者的饕餮盛宴。一位阿姨正在辩识着苏轼行楷题写的杜诗《暮归》:霜黄碧梧白鹤栖,城上击柝复乌啼。客子入门月皎皎,谁家捣练风凄凄。南渡桂水阙舟楫,北归秦川多鼓鼙。年过半百不称意,明日看云还杖藜。霜黄碧梧,老去悲秋,暮色下的老杜,该是多么孤寂无聊。诗的最后两句,似李白的“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可比起李白的潇洒,老杜显得多么苍凉。文字是多么美妙,多么温柔的。文字安静地躺在那里,任岁月流逝,任时光不在。人们为什么要惧怕文字呢?我们应该不断地被文字浸润,那样我们的灵魂才干净,思想才高级。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所以,我要写,我得写。草堂没有什么可写的了。其实,写的不是草堂,写的还是杜甫,写的是每一位来过草堂的过客自己而已。汪曾祺、许渊冲这些大先生们正是此意。杜甫,是写不尽的。我去的时候草堂正下着雨。其实,我去的时候草堂并没有下雨。第二天,成都下起了雨。我一直希望我是第二天才去的。不过,我把第二天的雨下到了我的文字里,开头应该是:那天,我去的时候草堂正下着雨。如此,多么美妙!后记:此文已于成都酝酿,未尝及时注于笔端,回左旗多日,心音念念,今乃成。窗外风啸,内心澄净,可安睡。 (酝于成都杜甫草堂,结于左旗,二零二一年七月二十日凌晨)
作者简介李磊承,甘肃民勤人,山东师范大学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现任教于阿拉善左旗高级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