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梧桐
SUMMER
Limit beauty
01
盛夏来临,在春季飞絮飘得人满头满脸的梧桐,忽而可爱。那些团扇一般大的绿叶密密匝匝,把焦灼的阳光遮掩了个干干净净。偶尔透过一线空隙照射下来的光影,在地面描绘出新奇的图案,难以捉摸,却别有趣味。
茂密的梧桐枝叶在半空中携起手,重重叠叠的绿,那清凉的绿意浓郁得仿佛要流淌下来,沁入树下行人的心底。南京城里的路,因为法国梧桐,变得文艺。
《诗经·大雅·卷阿》里说:“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自古蕴含高洁美好寓意的梧桐是如何落户南京的呢?
1872年,一位法国传教士在石鼓路种下了南京第一棵法国梧桐树。1929年,为迎接孙中山先生灵柩修中山路和陵园大道的时,又陆续种下2万棵法国梧桐。自此,梧桐行道树成为南京人的集体情结,成为历史文化的沉淀。
02
夏天,我喜欢乘坐旅游巴士,安静的坐在靠窗的位置,看巴士行经于梧桐绿荫之下,路过一站站充满故事的站点。时间仿佛被放慢、拉长,心情也不再焦躁。
朱自清说:“逛南京像逛古董铺子,到处都有些时代侵蚀的遗痕。你可以摩挲,可以凭吊,可以悠然遐想”。在这里待上多年,熟悉的景色便带上了属于自己的感怀,南京城愈发的隽永如诗。
城南的长干里,是“青梅竹马”故事的起源。古时长干里一带阡陌交通,房屋绵延交错,故号为“干”。传说有两户人家的孩子,男孩爱骑竹马,女孩爱吃青梅。每当梅子成熟时,男孩便摘青梅送给女孩。二人长大后结为夫妇,感情甚笃。诗人李白来到南京长干里游玩时,写下了著名的《长干行》:“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03
巴士在时光中缓缓穿行,夫子庙是南京时光长廊里浓墨重彩的一处。“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乌衣巷、“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的茶楼酒肆、为李白醉酒捞月之地的文德桥、留下凄婉故事的“秦淮八艳”……虽然如今的夫子庙商业气氛浓厚,细心寻觅,还是能找到历史的印记。
桃花扇,扇不开这七月的热风,隔着万户窗棂,望见的不过是一泓墨绿暗绿的秦淮河水,幽幽的流动着晦暗不明的情绪。桃叶渡,渡不了前来寻爱意的人,见不到当年大书法家王献之“桃叶映红花,无风自婀娜”的如花美眷。只有那些浪漫的诗词记录着、传唱着古时盛景,和发生在水榭楼台的爱恨情仇。
苏童在《在明孝陵撞见南京的灵魂》里写道:“我记得离开南京时闷热的天气,朝天宫如何从车窗外渐渐退去,白下路太平南路上那些大伞般的梧桐树覆盖着廖落的行人和冷清的店铺,这是一座有树阴的城市。”
04
随着巴士一路往东郊开,闹市的喧哗一里一里的淡去,一缕夏风轻轻划过,携一抹清凉,吹散一地清寂,一种幽深的草木味道渐渐变浓,南京的绿肺:紫金山快到了。
头陀岭、永慕庐、紫金山天文台山脉蜿蜒,前湖、白马湖、竹海湖、流徽榭、琵琶湖、紫霞湖、梅花湖、小红山水库水水相环。最让人心醉的是满眼的绿色,高大挺拔的梧桐树矗立于道路两旁,像庄严的士兵永远守护着这里的宁静。
这山中的绿色仿佛无穷无尽。晴天,感受不到刺目的阳光,只有遮天蔽日的绿色裹藏着一片安然。雨天,静静地坐在车上,听雨点轻叩,飘落的梧桐叶无意贴在车窗上,散播似有若无的柔情。
行走在山中道路上,仿佛可以也希望可以就这样走下去走下去,没有尽头。时而经过一大片草地,一样的葱茏、柔软;时而经过一片水域,一样的幽深、碧绿。盛夏的酷热被隔绝了,烦人的俗务被搁置了。身心如空,却又似被这丰盈的苍翠占满,洗去一身的疲惫倦怠,好像变成了餐葩饮露的仙人。
起伏的山峦叠翠,山间繁茂的树木,汩汩欢唱的山泉,不时停歇嬉戏的小鸟和林间不知名的野花、菌类,这广阔的自然之美,给空乏的身体注入活力,带来一种难以言述的感动。这一点莫名的感动装点了平淡无奇的生活,恍若染上了一抹生机盎然的绿。
这深秀苍翠的帝王之地,错落着百年古迹,深没于草,藏于市井。有股深沉的底力,像远处的风声,又像长江两岸的波涛声,低沉又执着地滚滚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