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则臣：经典是一个历史的概念 | 文学大家说028期

今年世界读书日之际，人民文学出版社联合字节跳动推出100集大型文学专题片——《文学大家说》。今天，是《文学大家说》028期，主讲人是著名作家、茅盾文学奖得主徐则臣先生。

徐则臣，江苏东海人，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著有长篇小说《耶路撒冷》《夜火车》《午夜之门》，中短篇小说集《跑步穿过中关村》《如果大雪封门》等。曾获鲁迅文学奖、老舍文学奖、冯牧文学奖、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小说家奖，被《南方人物周刊》评为“2015年度中国青年领袖”。《北上》获第十届茅盾文学奖。

经典是我们大家都关心的

读者关心

作者也关心

读者关心的是

我们今天有没有经典

我们今天有没有大师

我们关心的是

在这样一个波澜壮阔的伟大时代

我们是否有作家能够提供出来

写这样一个伟大时代相匹配的伟大作品

比如说能否提供

《战争与和平》

《安娜·卡列尼娜》

《卡拉马佐夫兄弟》

或者是《红楼梦》

我们这个时代能不能出现

曹雪芹

能否出现托尔斯泰

和陀思妥耶夫斯基

作家关注的是我的作品

能否被经典化

能够流传下去

像我们今天谈论《红楼梦》和《战争与和平》一样

50年以后

100年以后

200年以后

是否还有人来谈论我们的作品

所以我们其实都陷入这样一个焦虑

这个焦虑说有必要也有必要

说没必要也没必要

因为经典是一个

历史的概念

最终的准确答案要由后人给我们提供

它必须经过时间的淘洗

所以很多人就从自己的角度给经典做出了一个解释

比如说意大利有一个作家叫卡尔维诺

他说什么是经典

经典就是能够经得起反复阅读

而且每次都能有新的收获的

这样一部作品

它才是经典

那么这样的一部作品

如果我们按照这个定义来找

或者说

按照我们目前存在的这样一些焦虑

在这个背景下来谈论经典

我们该如何考虑

比如说

我们这个时代到底有没有经典

到底有没有大师

很多人说

我们没有托尔斯泰

真是遗憾

没有托尔斯泰

没有曹雪芹

如果你举着这两个人的画像到人群里一找

你肯定是找不着

如果说我们最好的文学一定是《战争与和平》

《安娜·卡列尼娜》

或者是《红楼梦》的样子

你拿着这样的作品

拿着游标卡尺去丈量每一部作品

你会发现这个时代也不会有这样的作品

其实这种焦虑不仅今天有

在任何时代都有

在托尔斯泰那个时代

很多的读者也很焦虑

在托尔斯泰在报纸上连载

他的《战争与和平》的时候

很多的评论家和读者说

这是什么小说

完全是浪费纸张

且写得又臭又长

他们也在感叹

我们这个伟大的、浩瀚的

19世纪的俄罗斯

居然没有产生

荷马

居然没有产生但丁

居然没有产生歌德

没有《荷马史诗》

没有《神曲》

没有《浮士德》

所以我们这是一个失败的

一个时代

是一个作家无所作为的一个时代

让我们失望的一个时代

但是100年以后

我们知道托尔斯泰那个时候是有荷马的

是有但丁的

是有歌德的

荷马、但丁和歌德

他不叫荷马

不叫但丁

不叫歌德

叫托尔斯泰

叫陀思妥耶夫斯基

那个时代也是有《神曲》的

也是有《浮士德》

也是有《荷马史诗》

但是不叫《神曲》

不叫《浮士德》

不叫《荷马史诗》

叫《安娜·卡列尼娜》

叫《战争与和平》

叫《卡拉马佐夫兄弟》

叫《罪与罚》

叫《被侮辱与被损害的》

也就是说

经典是什么

经典在当时代我们如何认证

首先

它必须要跟这个时代相契合

只有跟这个时代相契合的作品

它才有可能成为后世流传的一个经典

我们为什么说

《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好？

是因为

《安娜·卡列尼娜》和《战争与和平》这样的作品

通过阅读它

我们可以了解整个19世纪的俄罗斯

那么在今天

如果我们想了解这样的一个时代

它一定也有跟这个时代相匹配的那样一种形式

而这个形式

肯定不再是

《战争与和平》

不再是《红楼梦》

它有《红楼梦》这样的意义

有《战争与和平》这样的意义

但是它的写法

它所探讨的问题

应该跟这些作品区别开来

它所呈现出来的

我们这个时代核心的焦虑和疑难

体现我们这个时代核心的情绪的东西

它一定是要跟那个时代相区别开来的

所以一旦

有这么一个认识

我们可能对经典的焦虑就会缓解一些

我们会开阔自己的视野

首先在这个时代要研究经典

它的前提是

我们要研究好这个时代

这个时代是什么样子

只有知道这个时代可能是什么样子

我们才可能判断

这个时代可能出现什么样与之匹配的经典

所以

我基本上可以肯定

50年以后或者100年以后

我们的后人一定会发现

跟这个时代相匹配的经典一定有

这个时代也一定会有大师

只是这个时代的大师可能不再是曹雪芹的长相

这个时代的经典不再是《红楼梦》的长相

我们只能说这个时代有这个时代的曹雪芹

但是区别于曹雪芹

这个时代有这个时代的《红楼梦》

但区别于《红楼梦》

所以

我们对经典的认知需要开阔我们的思维

我们的判定不是拿着游标卡尺

去一分一毫地量

不能有丝毫的错位

不能有丝毫的误差

所以也是从这个意义上来

我们才会说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文学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文学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