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论语》(21)
120.达巷党人曰:“大哉孔子!博学而无所成名。”子闻之,谓门弟子曰:“吾何执?执御乎?执射乎?吾执御矣。”
“达巷党”该怎么解释,历来众说纷纭。何晏引用郑玄的话说,“达巷者,党名也。五百家为一党”。按照这种解释,“达巷党”就应该读作“达巷,党”。但《礼记·杂记》里有一句话“余从老聃助葬于巷党”,这里“巷党”两个字为一个词,是“里巷”的意思,若是照此,“达巷党”又应该读作“达,巷党”。不知道哪一种更准确。《礼记》产生的年代早于郑玄,或许后一种说法更有道理。
那么,这个评价孔子的“达巷党人”又是谁呢?颜师古引用孟康的话说:“人,项橐也。”据说项橐是春秋时期的一位神童,七岁时就做过孔子的老师。《战国策·秦策五》记载:“甘罗曰:'夫项槖生七岁而为孔子师,今臣生十二岁于兹矣!君其试焉,奚以遽言叱也?’”
121.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孔子杜绝了四种弊病:不主观猜疑,不绝对肯定,不固执己见,不唯我独是。
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孔子道德的高尚,修养的完善。我们普通人,看人看事,往往只凭主观猜疑,一旦认定了什么,就认为自己是绝对正确的。这样,犯错误也就是难免的了。
122.子畏于匡,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
“子畏于匡”,匡是地名。《史记·孔子世家》记载,孔子离开卫国想要到陈国去,路过了匡地。匡地曾经被鲁国季氏的家臣阳虎(也叫阳货)入侵过,阳货非常暴虐,掠夺和残杀过匡地的百姓,所以匡人对于阳虎深恶痛绝。而孔子的相貌跟阳虎很相似,匡人以为孔子就是阳虎,所以就把孔子拘禁了起来,“拘焉五日”。所以“畏”就是拘囚、囚禁的意思,这和《礼记·檀弓》“死而不吊者三,畏、厌、溺”里的“畏”字意思一样。
“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体现了孔子极强的道德文化自信,他认为,上天是让我来传扬文脉的,上天如果不想消灭这种文化,那么匡人又能把我怎么样呢?就是说匡人不可能违反天意来害我的。每次遇到绝境的时候,孔子的这种自信和坚定就会流露出来,比如经过宋国的时候,司马桓魋有意要杀害他,孔子却说“桓魋其如予何?”“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述而篇》)再比如在陈蔡绝粮的时候,大家差点饿死,但孔子依然镇静自若,“弦歌不绝”。
123.太宰问于子贡曰:“夫子圣者与?何其多能也?”子贡曰:“固天纵之将圣,又多能也。”子闻之,曰:“太宰知我乎?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
“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孔子小时候穷苦,所以学会了多种技艺。贫贱困苦是磨练一个人的最好手段,所以孟子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多乎哉?不多也”,这让我想起了孔乙己。
124.牢曰:“子云,'吾不试,故艺。’”
“牢”,郑玄说是孔子的弟子,但《史记·仲尼弟子列传》里没有这个人。《孔子家语》里说,牢就是琴张,一名牢,字子开,也字子张,是卫国人。杨伯峻先生认为不可信。
“试”,何晏的《论语集解》,以及北宋邢昺的《论语注疏》,都认为“试”就是为国家所用。杨伯峻先生引用《论衡·正说篇》里的例子,也把“试”解释为“用”。
孔子说,自己没有被国家所用,没有去做官,所以学会了许多技艺。被国家任用而匡救社会,本是孔子终身追求的目标,理想无法实现,本是一种悲哀。但也正因此,他没有被繁琐的事务,政坛的勾心斗角和互相倾轧缚住手脚,才铸就了多才多艺的人生。如果孔子在政治上有所作为,成了一个大政治家,或许就没有作为大思想家、大教育家的孔子了,正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孔子的“不试”,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恐怕很难说得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