瑠歌：《江湖》 / 开普饭

瑠歌：《江湖》

　　今晨
　　听闻金庸的死讯
　　我躺在
　　朋友家沙发
　　昨夜聚会的余温
　　烧酒及生蚝
　　前几日
　　看张北海网上发文
　　年纪大了
　　已不拘泥发明招式
　　花拳绣腿
　　我自己写武侠
　　对于功夫
　　也是一窍不通
　　一方面
　　它可能确是
　　无病呻吟
　　另一方面
　　我等也不像
　　查先生
　　通读古籍
　　又心怀纯真
　　想起昨夜谈吐
　　我们每人心中
　　有一个意淫的江湖

　　【瑠歌】
　　1997年出生于北京。现在美国波士顿大学就读。从事现代诗和现代武侠小说创作，诗作发表于《诗刋》，入选《新世纪诗典》。微信公众号《十二美人图》。

致寒潮中死去的人们(18首)

◆ 致寒潮中死去的人们

　　潮湿的风扑在脸上
　　树还是光秃秃的
　　慢跑的人朝天边望去
　　一抹粉红
　　几艘帆船浮在海面
　　冬日里最温暖的一天
　　梦里下起灰色的雨

◆ 小镇

◆

　　芝士在厨子阴郁的注视下
　　融化在肉饼上
　　七十岁的女招待
　　拖着双腿
　　端上薯条炸鱼
　　谢谢
　　一位常客说
　　晚上别喝太多了
　　崔西
　　日光照着
　　门口的苍鹰
　　和红袜队球杆
　　这里的人们
　　不错过一场比赛
　　并热爱美国

◆ 狐狸的眼泪

　　村里的孩子
　　抓着狐狸的尾巴
　　农民说
　　好样的，小子
　　赏给他一分钱硬币
　　夜深了
　　农夫拿着猎枪走出大门
　　稻草间的狐狸
　　一生第一次见到枪眼
　　流出了眼泪
　　狐狸一生犯下许多罪孽
　　死后
　　它的尾巴化作
　　女人的围巾

◆ 美人

　　北方
　　随处可见的
　　家常菜馆
　　点一份猪肉白菜馅儿
　　饺子
　　出门透气
　　干枯的落叶
　　打在石灰上
　　一旁的量贩式ktv
　　高挑
　　踩着塑料水晶高跟
　　不屑的
　　东北姑娘
　　亚特兰大
　　几个忧虑的白色面孔
　　四散在日光灯下的车厢
　　雨在玻璃上的划痕
　　一名年轻黑人的舞步
　　颤抖

◆ 达拉斯

布什家族在高速路边

兴建祭坛

墨西哥人连夜穿越沙漠

将纯白美国的高架桥

刷成粉色

◆ 《江湖》

◆ 惜别

凌晨三点半

冬令时的美国

我知道那一刻来了

翻出了这张

照片

那时的你

已经很累了

大家一起

抬着你和椅子

面朝窗外

也许风景

心情更好

我跟爸爸说

湖边的那个红白色篷子

是他带着

儿时坐过的

第一辆过山车

记不清

后来说了什么

像往常

吃了晚饭

我只记得

那时

很想推着你

去对面的公园

突然想起

我说过

希望你少吃一些安眠药

临走前

我还说过

圣诞节回来看你

◆ 家族

表哥留在乡下务农

表弟进城运货

多年后

凭借

远房亲戚关系

在地下室

架起三台老虎机

儿子本与女友经营服饰

过两年淘宝来了

地价贵了

持刀抢劫

入狱十一年

堂哥

那年三个大学生之一

四十分之一

的概率

成为一名

小官吏

冒死贪污

或者小心翼翼地

等待单位分房

儿子送入大学

早几年搬到一二线城市

他的子女

平日也

刷刷微博

支持同性恋

看看电影

谩骂经济形势

楼市

种种

过年时

他们聚在一起

吃几顿饭

再回到各自生活

直到前年清明

几家人

为农村老房子产权问题

大打出手

◆ 轮回

我们那儿的农民

管这叫玉米糊糊

干完活儿后

蹲在地上

滚烫一大碗

五十多岁

多患食道癌

不出数月

病死于省会医院

黄土高原上

数代人

的宿命

年幼的手臂

被玉米棒子的叶片划出血道

在太阳下

毒烤

于是一生发誓把它熬烂

咽下胃里

◆ 馄饨

老李的葬礼

到场的名流

与子女

互递名片

妻子

独自抽泣

散场

我伪装成一名圣人

跪在棺材前

老李问

朋友是否出席

孩子们哭没

老婆身体甚好

我诚恐

一切都好

说完

他放心回到

阎王那儿

吃馄饨去了

◆ 青春

酸又苦

的柠檬

在糖浆里融化

◆ 都会梦

她看着金光闪烁的玻璃

哭泣

“如果得不到

新的香奈儿”

我将

这样死去

◆ 丰台

南边架起高速

东西两面是城中村

北边是子弟大院

中间一所

布满奖状的学校

风水上讲

应该是

群众

在领导班子

带领下

欣欣向荣地

现代化建设

确实

本地老百姓

温浙商人

和政府官员

把孩子们

送进来

下课后

在天台上

达成一团

带着泪痕

淤青

默写错别字

至今

鲜有人能够从

正南门

逃出学校

似乎对于一个儿童

高架间

立起的大厦

未知的美好

难以承受

◆ 追火车

他撒腿就跑

农民居然在杂草间

围起一片菜地

他脚踩泥泞

翻越转地

田野

碎石子

和稻草人

在轰鸣中

绿色的钢铁带着

漆黑的齿轮

他用尽全力

车窗间

露出旅人的挎包

和推着盒饭

走过的制服

坚持了数十秒

余阳间

只剩稻草

那是离孤独与自由

瑠歌：《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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