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象环生:帕提亚步兵与阿兰骑兵的戈狄尼山谷战役
作为历史上非常有名的骑兵强权,帕提亚帝国在其艰难自立的500多年里,始终以强悍的马上部队回应着四方劲敌。无论对方是来自欧洲的罗马军团,还是从东方世界渗入的塞种骑手,都曾在对阵中有过重大败局。
但凡事总有例外,向来没什么存在感的帕提亚步兵,同样也有独当一面的时候。在公元136年的戈狄尼山谷战役中,他们就被迫直面同样以骑兵见长的阿兰游牧集团。虽然表现差强人意,终究还是艰难的将胜利攥在手中。
引狼入室
主要生活在黑海与里海北岸的阿兰集团
起初,阿兰人只不过是生活在南俄平原到里海北部的传统牧民。虽然经常被欧洲观察者归为萨尔玛提亚人分支,却有相当独立的习俗特征和自我认同。当然,他们也和众多生活在欧亚大草原东上的同行一样,会搞些定期南下打草谷的小动作。至少到公元 1世纪,这个习惯靠大篷车迁徙的集团,已成功在高加索山脉的北麓占据优势。
显然,险峻的高加索山脉并不容易翻越。除遍布着陡峭悬崖和深邃峡谷,由高海拔引起的寒冷干燥气候,也对习惯于低海拔平原环境的阿兰骑兵构成巨大阻碍。南方的农耕势力为阻止其不断侵袭,已在所有能够穿行的要道和关隘都部署重兵把守。只要情况正常,就能凭借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绝佳地势,让南下牧民很难占得便宜。因此,在将近300年的漫长时间中,阿兰骑兵对高加索防线的成功突破都屈指可数。但防御者的内部矛盾,还是为其闯关打开了方便之门。
阿兰骑兵经常对周遭定居区域进行袭扰
原来,当时的高加索山地小国伊庇利亚与周围邻居不睦。其国王法拉斯马尼斯也因桀骜不驯的做派,几乎将周围所有势力都悉数得罪,就连最强大的罗马与帕提亚也不例外。为了寻求自保,此君遂与关外的蛮族结成同盟。许诺只要对方南下,就立刻大开关门任其进出。于是,大批阿兰武士就在公元136年的春季倾巢出动。通过放弃抵抗的伊庇利亚,先后袭击了阿尔巴尼亚、亚美尼亚、戈狄尼和阿特洛帕特尼。更有小部分骑兵,长驱直入到罗马帝国境内的卡帕多西亚行省。
事实上,这已经不是阿兰人第一次发动类似挑战。早在半个世纪前的公元 72年,他们就曾利用高加索土著和帕提亚王室间的矛盾,通过不防守的关隘南下,对亚美尼亚和米底进行过大规模袭击。因此,对即将攻击的区域可谓是轻车熟路,纵横于行动不便的敌境纵深。沿途自然要不断烧杀劫掠,掳获不计其数的战利品与俘虏,给周遭居民带去无尽的恐惧和噩梦。
经常靠大篷车实施迁徙的阿兰牧民
帝国的反击
罗马人在卡帕多西亚击败阿兰骑兵
毫无疑问,阿兰人的大举入侵势必引起两大帝国的激烈反弹。例如在侵袭范围小的罗马境内,他们也遭到卡帕多西亚总督阿里安的激烈抵抗。后者立刻做好相应的军事动员和准备,并在一次酣畅淋漓的防御反击战中重挫来敌。
但受灾极重的无疑还是帕提亚帝国。当时的阿萨西王朝,已经因内战和图拉真皇帝的东征而分为两半。但统治者却不能坐视敌人在自家领土上肆虐,否则就有在民众面前威风扫地的巨大风险。因此,控制着美索不达米亚和米底的合法君主沃洛吉西斯三世,仍然任命大将阿萨西斯征召军队前往西北部阻击蛮族。他还一反常态的大量征召步兵,在人口稠密的巴比伦尼亚组建出20000人的非骑兵部队。这当然有考虑到骑兵不适合在崎岖山地作战,也是因为帝国的许多骑手兵源地还在政敌控制之下。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帕提亚国王还让属国阿狄亚贝尼的附庸王拉克巴克特出兵协助,掩护阿萨西斯的远征军主力向前推进。
帕提亚帝国境内的各类征召步兵
最初,帕提亚步兵们的远征相当顺利。他们凭借着本土作战的地利和人数优势,在一系列小型遭遇战中胜出,击败了数支分散行动的小股阿兰骑兵。一度还尝试包围对方主力,让大批在山区行进的骑兵都手忙脚乱。这就是崎岖环境对骑马部队的固有限制,也给入侵者设置了许太多平原上所没有的天然障碍。即使帕提亚国王的步兵大都是巴比伦尼亚地区的武装农夫,依然能在托罗斯山和大不里士山间的层峦叠嶂,实现对强敌的整体压制。倘若阿兰人没有针对性的反制手段,迟早会在这样不利于自己的环境中被消磨殆尽。
幸运的是,阿兰首领基佐很快调整策略,反过来让帕提亚人深陷绝境。他和部众在被对方步兵追击的过程中,进入到库尔德斯坦的小国戈狄尼境内。立刻注意到这里虽然和高加索山麓一样山峦起伏,却比后者拥有更多深邃峡谷。因此,他预先派遣2个分队去其中的某条山谷出入口处,并故意露出行踪,尝试将追击步兵都引诱到伏击圈内。指挥官阿萨西斯却因之前几次小规模胜利而轻敌冒进,不经侦察就率部踏入蛮族设下的陷阱。等到山谷两侧的的骑兵顺势冲出,所有人都完全被包围在狭窄谷地。阿萨西斯这才如梦初醒地下令撤退,可惜早已无济于事。
装备精良的阿兰贵族骑兵
此时,只要阿兰骑兵稍稍加强攻势,就足以致帕提亚人于死地。但或许是裹挟了太多战利品,他们的战意志有明显减退,所以并没有要与对手进行硬拼的打算。转而采取围而不攻模式,准备等对方饥渴无力再全部一网打尽。这就给包围圈中的大军以许多突围机会。
遗憾的是,那些惨遭伏击的帕提亚步兵竟比对手更没有斗志,让所有的突围计划都无从谈起。由于都是来自巴比伦尼亚的农民,他们本身未经受多少军事训练,心理素质极更是其脆弱。当意识到自己深陷伏击圈内无路可逃,就有许多人因惊慌无措如无头苍蝇般到处乱窜,完全无视长官的命令调度。随着包围时间延长,饥渴和疲惫的折磨又让观望者也丧失信心,并因擅自出逃而遭敌人击毙。仅仅3天时间,阿萨西斯麾下的绝多数步兵就已虚弱不堪,在随时可能降临的猛攻中无还手之力。
巴比伦尼亚的征召部队 在逆境中毫无斗志可言
侥幸获救
位于帕提亚西北部的藩属 阿狄亚贝尼
危急关头,还是早先受命掩护同僚的阿狄亚贝尼人及时赶到战场。他们与缺乏荣誉感的巴比伦炮灰不同,大都是古代亚述帝国的军事殖民者后裔。即便故国早已成为各方强权的附庸藩属,还保持着经常训练和重视武备的优良传统,战力与纪律性无疑都远强于前者。
当时的阿狄亚贝尼国王拉克巴克特,听说友军被伏击的情报后,立即带精锐卫队和部众前去救援。为了节省时间,他们沿途翻山越岭,专门抄险峻的近道赶路。甚至因攀登山峰时的熟练程度,被誉为“雄鹰盘旋在自己的鹰巢之上”。
阿狄亚贝尼一直坚持着古亚述人的步兵传统
于是,这支人数少而强悍的精兵就如此传奇地加入战斗,迫使毫无准备的阿兰骑兵仓促应对。拉克巴克特更是身先士卒,一骑绝尘地冲入谷口守军当中。随后跟进的阿狄亚贝尼步兵,也用手持的短矛+圆盾组成结成密集方阵,压迫那些毫无机动空间的阿兰骑手。由于是在崎岖的山谷,游牧骑兵们的任何战术都无从施展,只能在毫无优势的贴身肉搏中同对方进行消耗。
只是因为阿狄亚贝尼人的部队规模实在太小,所以还无法对寡不敌众的态势进行逆转,就连他们的国王都在一次冲锋中被对方刺中反杀。但并不熟悉本地情况的阿兰人,同样害怕被更多赶来的援军反包围,逐渐在战斗中露出颓势。首领基佐为保存实力,只好无奈的下令提前撤军。众多还在山谷中待宰的帕提亚步兵,就这样被莫名其妙的给释放出来。
阿兰骑兵的损失远小于帕提亚人
显然,发生在戈狄尼山谷中的伏击并不是场决定性战役。帕提亚人以近乎如此狼狈的方式逃出生天,但核心军力并未遭受到沉重打击。至于看似落败的阿兰人则则失更小,基佐仍有相当强的力量能继续向南入侵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如果不是沃洛吉西斯三世送上巨额礼品加以贿赂,以及家乡所在的顿河平原遭新来势力威胁,这些北方蛮族绝不会轻易踏上回程。
不过,此战还是可以在军事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向后人展示了向来不看重运用步兵的帕提亚人,同样能在需要的时候组织类似军队。同时也说明只要条件合适,哪怕风格迥异的兵种也能在环境刺激下主导角色转换,成为指挥者的出其不意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