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语闲品

春以莺燕为声，可以知欣荣；山以林泉为声，可以知清幽；秋以草木为声，可以知萧瑟；竹以风雨为声，可以知劲节。是故因声而见春之意态，山之境界，秋之精神，草木之性情。声非独属自然，之于人，亦源于性情。心声著于文字，神气贯于篇章，即成作者生命之延续。感慨落于笔端，便是心绪流露，虽抱恬淡，已见喜怒哀乐，如人肺腑而成文字之语。由此，语由性至，因含蓄可成隽语，因率性可成快语，因豪迈可成壮语，因疏放可成爽语，因质朴可成恒语，因天然可成浅语，因寡信可成谎语，因晦暗可成违心语，因曲折可成没紧要语。或语因品成，由自大以成狂语，由清高以成傲语，由无畏以成硬语，由气短温柔以成软语；由轻浮以成艳语，由急切以成请求语，由痴迷以成自言语，由深沉以成厚重语，由放浪以成轻薄语。更有因痛彻而成痴语，因心苦而成悲语，因忧郁而成愁语，因愤慨而成怒语，因无奈而成苦语，因迫切而成誓语，因压抑而成怨语，因伤怀而成失落语，因伤恸而成哽咽语，因游离而成含糊语，因深情而成缠绵语，因不平而成悲愤语者，语随情发。乃至因调侃而成戏语，因感悟而成哲语，因透彻以成淡语，因触动而成感慨语，因心酣而成醉语，因独到而成奇语，因现性而成禅语，因志趣而成俗语，因意态而成致语，因襟怀而成豪放语，因爱憎而成情语，因风情而成俚语者，皆我心语矣。是以闻空灵语而知超脱，闻幽默语而知诙谐，闻率性语而知爽快，闻轻快语而知活泼，闻情急语而知无助，闻真诚语而知恳切，闻凄苍语而知沧桑失意。。。。。。文字因此而可以活起来，一旦字附性情，则情感顿生，境界全出，进而神采飞扬。如：某侍讲以书法名重海内，赋诗自忏云：“我自无心结蛇蚓，错传韦陟五云如。世间到底无真赏，认煞题名一字书”此文字之狂傲语也。有年老而未中科举者，作《送行》诗曰：“青衫难作还乡客，白发偏欺下第人”此文字之悲语也。 某尚书《述怀》诗云：“千里波涛孤枕上，万家饥溺梦魂中”此文字之壮语也。“心病由来无药解，思君一任到天涯” 此文字之情语也。“任老却芦花，秋风不管” 此文字之隽语也。“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此文字之快语也。“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此文字之爽语也。“香老春芜，赏尽迷楼花债” 此文字之艳语也。“断送一生憔悴，能消几个黄昏” 此文字之苦语也。“归来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 此文字之致语也。“月轮挂老，撑破珠胎，柳锁莺魂” 此文字之奇语也。“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此文字之豪迈语也。“空山闲老无一事，尽日阶前扫落花” 此文字之幽怨语也。“不求工稳轻着意，但有性情自作章” 此文字之率性语也。“东望京都山渐远，西出驿站马蹄轻” 此文字之轻快语也。“底事春风从不渡，独将冷月照关山” 此文字之凄苍语也。“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此文字之悲壮语也。。。。。。或文字摹于天籁，发乎物性，象“行不得也哥哥”“关关雎啾”“大珠小珠落玉盘”“不如归去”则于物语中另有一番光景。一如林泉幽于岩苔而风传叮咚，春色秀于帘幕而楼穿呢喃。至笔底花气袭来，月光溢出，或愁雨滴于芭蕉，怨风翻于梧叶，则成景语而闻不语之语，无言之言。犹似： “石渔湖，似洞庭，夏水欲满君山青”“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更有物我两忘，心神俱空“替人垂泪到天明”者，已近天籁矣。由此可知，凡一切声，一切语，皆我文字之语也。之于品题，皆在言语中透出作者胸襟气象，风格神韵。知其语之所发，声之所出，性之所起，情之所托，进而窥其笔力之所化，于足与不足间决我进退取舍。诚如《唐风》之忧思深远，《秦风》之秋声朝气。《骚》之见情有馀，建安之华中取真。故知昭君《黄鸟》，感痛未深。阮籍汗漫，旷怀无尽。故对文字，当以知己待之。倾我心泪，唤其心性。清茗品处，自见文字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