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能死了!听到这个消息,村里人有些吃惊,这刘能才四十岁呀!说起刘能也是个苦命孩儿。上世纪七十年代末,他刚两岁的时候,他娘就死了。他爹又娶了邻村一个寡妇,带来一个小姑娘。后娘是位善良人,照顾他们父子的吃喝穿戴很用心,小姑娘和刘能年纪相仿,在娘的教育下处处让着他。一次刘能爬树掏鸟窝被挂破蛋,缝了几针,后娘难过得掉泪,生怕别人说闲话。四口之家相处得安然无事。刘能就是刘能,不长个子光长心,很“鬼”,大眼睛骨碌一转,脑子里就有了主意。上小学时,不知怎的他学会了玩小魔术,耍给小孩儿看每人要掏两毛钱;找一堆旧小人书到集市上摆摊,看一本二分钱;不知从哪儿找了塑料袋,一瓶橘子汁掺入一缸凉水里,有那么一点橘子味,再加入赤粉、糖精,在蜡烛上把钢锯条烧红封口,然后背着箱子出村叫卖。刚十三四岁的小孩子,人小鬼大会挣钱,在村里出了名。有了钱,就开始买烟抽买酒喝。那时的刘能,很神气。刘能上完初中,早早地跟他爹学会了开拖拉机。他爹原来在生产队当拖拉机手,生产队解散时,低价把拖拉机买到手,整天跑运输、犁地、碾场打麦,很吃香,刘能会开拖拉机,每天更得意了。刘能长大了,后娘张罗着给他娶过媳妇,婚礼办得既红火还热闹。邻居现在还记得闹洞房时给后娘用红头绳绑小辫的场景。村里人都说,亲娘给儿子办事也不过这样。时间一长,新媳妇与婆婆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开始闹别扭。生儿育女后,媳妇的凶悍、刁蛮、自私更为暴露。老人碍于脸面,能忍则忍。刘能在一旁看见了听见了就当没看见没听见。一次老刘气不过,多说了几句,媳妇骂他“有后娘就有后爹”,俩人撕拽起来,公公揪她头发,她抓公公脸,公公给她一耳光,她踢公公下身,公公痛得直叫唤。婆婆娘家侄儿闻讯赶来“顶门势”,扯拽着媳妇到村委会论理,媳妇拿着不是当理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村干部也拿她没办法。老刘一直有高血压,这一生气脑梗发作。出院后生活不能自理,对家里的鸡犬不宁更无可奈何。这回媳妇又拿婆婆是后娘指天画地地开骂,婆婆看看耷拉着头的老刘,瞧瞧一脸冷漠的刘能,心如死灰,卷了衣物,含泪离开这个生活二十多年的家。几天后,老刘厚着脸皮拄着拐杖,一挪一拖地追到老伴原来的夫家。老俩口的小院和五间房子就归了刘能。小夫妻大获全胜,有人说他爹离开当晚他们就撬了锁从小屋搬到大屋。老刘又羞又气,整天抬不起头,没几年就去世了,时年五十来岁。世纪之交过后,农村形势大变:娶媳妇需要县城有房子,村里没人盖房了,运输活儿就少了;种麦子辛苦十来个月不说,算细账没收入还赔不少,种得多赔得多,还不如外出打工,种地的也就少了。没收入怎么行?刘能忽闪着眼睛动起了歪脑筋。邻村一个妇女因家庭矛盾想不开喝毒药死了,封在村西一个土窑里。一个月黑风高夜,刘能掘起女尸,高价卖了“鬼亲”。后来被判刑一年。村里人听到后感觉毛骨悚然,这家伙真敢搞“鬼”!刘能出狱后几年里,村里接连被撬门别锁,丢失了不少财物,更有不常住人的农户,楼上的几千斤麦子一夜之间被偷得一粒不剩!当时没监控,派出所破不了案。有人猜疑是刘能串通外村人干的,可没有证据。有强悍者半夜三更见刘能鬼鬼祟祟地回来,呵斥一声,刘能又去哪儿捣鬼了?夜色中刘能骨碌着眼白一脸的坏笑。这些年盛世收藏,刘能更没有缺席,破桌子烂板凳旧门板,废弃的猪槽子,从山上刨的石头,积攒了一院子的破烂,整日里和一些外来陌生人神神秘秘的。村里人看了好笑,刘能却嗤之以鼻,他们懂个屁!刘能也患上高血压,出现过一次脑梗,穷吃穷喝不误。估计倒腾古董收入不咋的,他老婆恼死了他,把上学的儿女扔在娘家,自己出去打工了。刘能一人在家,越发无拘无束。一次大冬天醉酒后倒在自家冰冷的地面,脑梗发作不会动弹,三天后才被救起,已是屙尿不能自理。他老婆回来,点着他鼻子大骂一通,把他安置到另一间屋,嫌他臭。有亲戚前去探望,屋里空荡荡的,没生火,冷得像冰窖。刘能躺在床上,眼睛慢慢轮过来,全然没了往日的神采,叹了口气,这辈子不算了,给儿子留的猪槽子还不少。刘能几天后便做了“鬼”,这回他到底没想出主意。没钱下葬,村委会出了两千块钱救助。丧事办得很简单。帮忙的妇女和男人互相耍着嘴皮子,气氛有些搞笑。刘能的老婆和儿女木立着,脸上看不出悲色。“我的能儿啊!” 这时传来一个女人呼天抢地的哭喊声。——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