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谭诗|(读诗心解之十二)视听通感【谭汝为】
人的感觉是通过感官产生的。眼、耳、鼻、舌、身是分别司视、听、嗅、味、触的五种官能。各官能分工很明确,但其间往往可以互相沟通,彼此相生。钱钟书先生把这种“五官的感觉简直是有无相通,彼此相生”的现象命名为“通感”。所谓“通感”就是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的沟通交融。
古典诗歌中运用通感的佳作很多,如宋人陈亮《水龙吟·春恨》:闹花深处层楼,画帘半卷东风软。写繁盛的春花争斗研,好象在喧闹欢嬉,使人在视觉形象里似乎获得了听觉的感受,无声化为有声,视觉沟通了听觉。
又如唐人李贺《南山田中行》:云根苔藓山上石,冷红泣露娇啼色。写山间云雾遮绕,山石上布满了苔藓,娇弱的红花在冷风中瑟缩着,露珠滴落,宛如少女悲啼的泪珠。“冷红”之“冷”,既是深秋夜色的气候特征,又是诗人悲凉心境的写照。这是视觉通于触觉。
再如清人蒋春霖《蝶恋花》:屋后筝弦莺语艳,浊酒孤琴,门对春寒掩。间关莺语,作用于听觉的鸟鸣声竟然有了艳丽之色,这是听觉通于视觉。另如唐人赵嘏《发青山》:凫鸥声暖野塘春,鞍马嘶风驿路尘。鸟语啁啾带有春日的暖意这是听觉通于触觉。以上四例的“闹花”“冷红”“语艳”“声暖”都是通感的体现。
其实通感是各种感官的相通,是在大脑支配下的一种触类旁通、由此及彼的联想。在诗歌创作过程中,这种形象思维联想的展开是诗人心理活动中的一种幻觉过程。请看摹写音乐和绘画的两首唐诗——郎士元《听邻家吹笙》:“风吹声如隔彩霞,不知墙外是谁家?重门深锁无寻处,疑有碧桃千树花。”写诗人在聆听音乐时,由听觉的感受牵动了艺术上的通感,再思维屏幕上出现了美丽的视觉形象——“碧桃千树花”。
白居易《画竹歌》:“婵娟不失筠粉态,萧飒尽得风烟情。举头忽看不似画,低头静听疑有声。”写诗人在欣赏墨竹画时,枝条劲直、栩栩欲活的竹枝竹叶,竟使诗人忘却了这不过是一幅画面,似乎听到了风吹竹叶的瑟瑟之声了。从乐声中能见到画面,从图画中能听到声音,这种奇妙的心理现象就是艺术通感。
例如作用于人的空中之云,在诗人笔下,不仅仪态万千,而且还可以从视觉沟通其他感官的感受——
杨花扑帐春云热。(李贺)
闲绿摇暖云。(李贺)
冷云深处宿菰芦。(陆游)
积雪封城,冻云迷路。(陆游)
云彩有了触觉的温度——“春云热”“暖云”“冷云”“冻云”:
风压轻云贴水飞。(苏轼)
望庾岭模糊,湿云无数。(陈澧)
香云低处有高楼。(范成大)
云彩还有有重量和干湿——“轻云”“湿云”;还有嗅觉的气味——“香云”。
银浦流云学水声。(李贺)
云彩会发出声响——“学水声”;
愁云绕天起。(鲍照)
颓云万叠,又雨击寒沙,乱鸣金铁。(蒋春霖)
云彩还有意觉的愁苦和颓唐——“愁云”“颓云”。
譬如我们读“哀响馥若兰”这句诗,视觉(“兰”)、听觉(“响”)、嗅觉(“馥”)应同振共鸣;读“秋色冷并刀,一派酸风卷怒涛”这两句词时,视觉(“秋色”“并刀”)、听觉(“怒涛”)、嗅觉(“酸风”)、触觉(“冷”)应汇聚贯通。
在诗歌鉴赏过程中,只有调动全部感官,通过语言的流动过程(默读或吟诵)而接受形象;通过自己的想象才能真正进入作品中的艺术世界——产生临其境、观其色、闻其香、聆其声、品其味、触及冷暖、感其哀乐等全方位的立体感受。这种多方沟通、浮想联翩的艺术感受当然就更加深切、透彻了。
总的来说,视听通感就是,从视觉和听觉两个角度,相辅相成,相互衬托,使其描写的景物更具立体感,身临其境感。有些作品是以静衬动,有些作品是以动衬静,使被衬托的一方的特点更加鲜明,凸显出被衬托一方的灵动与美。
现代诗人艾青说:“给声音以色彩、给颜色以声音。”当代诗人顾城也说过:“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可以通过心来互相交换,于是颜色的光亮可以听见,声音可以看见。”可见诗歌的通感 在渲染气氛、描摹物象、抒发真情以及打破常规以扩大语言张力的奇妙功能是不言而喻的。在诗歌读赏中,读者朋友丰富生活体验,培养敏锐的通感能力,很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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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游盖竹山
章雪芳(浙江)
山盖青青竹,风描水墨图。
孤身随细雨,踩痛落花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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