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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萦魂牵,我又回到了这里,回到承载着我们年轻时代所有梦想、欢乐、痛苦、思考、憧憬、爱恋的知青农场。四十多年的风风雨雨,不管世事如何纷扰,都没有冲淡我对这里一往情深的思恋。这里的群山、水库、堤坝、泥墙屋、石榴树、又红又艳的石榴花、茶树林、林中的小路、山涧的小溪,还有她……一切一切都寄托着我的无限情怀。在这里,我们爱过,痛过,吵过,闹过;在这里,我们甚至连艰难困苦都觉得格外的浪漫,温馨。哪怕流汗流泪流血都觉得流得清清爽爽,痛快淋漓,心甘情愿。农场的一切都那么多姿多彩,充满诗意。是啊,这个四面环山的知青农场,存放着我们太多太多的记忆,太多太多的故事。当年我们凭着一股“战天斗地,敢教日月换新天”的冲天干劲,自力更生,土法上马,硬是在荆棘丛生的山坡里开劈出一块平地,盖上了几排叫做"干打垒"的土木结构式平房。从此我们就在这里安营扎寨,拉开了知青生活的大幕,在农村这块“广阔天地”里谱写出一个个铭心刻骨的故事......此时此刻,我看着周围那么熟悉而又陌生的群山,以及被群山环抱着的水库、堤坝、小路、茶园、石榴树等等,似乎是一幕幕被激活的蒙太奇画面,在眼前蓦然滚动鲜活起来,心底深处一丝淡淡的忧伤和追恋油然而生。往事如烟,恍如隔世,却又近在眼前。时近黄昏,正是夏天最沉闷最难受的时刻。日将沉,夕阳满天。没有风,蝉声阵阵。一只山鹰在空中展翅盘旋,飞远了,又飞回来,再飞远去……那轮又红又大的残阳恋恋不舍地渐渐移近西山,给山峦抹上了一片金黄。“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正切合我此时此刻的心境。是啊,光阴如白驹过隙,转瞬间我们已告别了青春告别了壮年进入了老年。思绪纷纷,忽远忽近。回忆之树在黄昏中闷热的空气里摇曳......这里的一山一水,刻录着我们的笑声、歌声,喜悦和忧伤;这里的青山绿水融入了我们的青葱岁月,以及忆不尽的那年、那月、那人......
“乡村的黄昏就是美。你看那天空,云是云,霞是霞,夕阳是夕阳,田野是田野,山林是山林,草是草,花是花,自自然然,充满了原始野性,洋溢着诗情画意......大山呀大山,我简直不想回到那空气浑浊的城里了!我愿终老此地,我愿……”四十多年前她那番关于夕阳的话语,此刻又回响在我的耳际。那一天我们刚从城里来到这大山环绕的知青场,就在此刻我所站立的地方,也是这样一个夕阳满天的黄昏,她文思泉涌慷慨陈词。她总是那样,说话喜欢夸张,爱发议论,爱使用形容词,排比叠句,有时用得恰到好处,有时又用得不合时宜,有时似乎还有点文不对题,无边无际。但这恰恰是她可爱之处,我就喜欢她那种天真烂漫,童真未泯的样子,喜欢她身上那种明朗那种聪慧、那种天然那种纯真乃至于那种自以为是的矫情。都说爱一个人就要爱其全部,包括优点和缺点,也许就是这种境界?我时常开玩笑地戏称她是女作家,女诗人。而她也似乎有点喜欢我这样称呼她,每当那个时候她就会皱皱小鼻子,呲着两排洁白的小牙,小圆脸露出洋洋得意的神气,那模样好象她真的就是诗人、作家。太阳终于恋恋不舍地沉落了西山,空中盘旋的山鹰也已不见。晚霞消退,连最后一抹亮色都己消失,夜已悄悄来临。水库空阔的水面,已有轻雾飘起。不远处的山坡上,那棵久经沧桑依然挺立的老石榴树,在夏天黄昏的热风中静静地绽放着又红又艳的花朵,仿佛在倾诉着对夏天、黄昏、晚风、夕阳的依恋......四十多年前,就在这一棵老石榴树下,她关于石榴花的一番议论,就象原野间小溪的涓涓细流,叮叮咚咚,一直在我心底深处滴淌......“石榴花虽然没香味,可是我喜欢。你看它的蓓蕾,多么圆润,晶莹剔透,你看它的花瓣,又厚实又红艳,知道厚实意味什么吗?厚实就是质扑、就是纯洁、就是持重、就是博大、就是内函,就是就是……你看那颜色多红多艳,红得就象我们的国旗,红得象鲜血,红得令人伤心,红得特别的凄美,特别的……特别的……令人心疼、想哭,想流泪……”她脸涨得通红,努力搜寻既能描绘石榴花的品质又能表达她内心感受的合适词汇,激动中却又偏偏想不出来,急得眼中溢出了泪珠。又是一番过份情绪化的宣染,那就是她的典型风格。她仿佛对什么都会带着一些伤感和莫名奇妙悲天悯人的愁绪,有时会突然间无缘无故地伤心落泪,让人摸不着头脑,更不知如何去安慰她。有时她会不知不觉地把你带进一种毫无来由的忧伤氛围之中。有一次我们去生产大队观看电影《红色娘子军》,天气很寒冷,她攥着我的手一起伸进我的大衣袋里取暖,一直到放映结束她还不愿我松开。返回场部的时候她忽然哭了起来,哭了很久很久,也不知她为何而哭,悲从何来......触景而生情。眼前的景,眼前的物,一切一切,就象一张无形的巨网,把我困绕在其中,我的思绪却透过千千万万的网眼,飘然而去,飘向明净的天边,飘向大洋的彼岸,飘到她的身边。而此时此刻的我,就象某些电影画面中那个孤立海边,眺望天际,手中攥着一段没有风筝的断线,又绝望又痴情又伤心的汉子。我们两家是世交,同住在城中一条曲巷深处,相互紧邻。可以说我们是青梅竹马,从小学到中学,到下乡,我们都相依相随,不管遇到什么事,开心就一起笑,痛苦就一起承受。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她都会向我倾诉,向我求助,并且听从我的劝解和安慰。所有的艰难困苦,喜怒哀乐我们都一起面对。当时,不但双方父母早己默许,就连亲朋好友都认为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对。可是,又有谁知道,在我们的相处中,她究竟给我制造过多少的烦恼和忧伤?我为了她不受伤害和委屈,毅然跟欺负她的男同学打架,为她的任性,不惜得罪了别的女同学。又有谁知道我们爱得有多累?恋得有多苦?终于有一天,我们不得不面对分手离别的局面。一场高考彻底打破了我们之间那份平静的依恋,粉碎了我们心中的那个甜蜜朦胧的美梦。她考上了大学,我却名落孙山,将继续留在这个“大有作为”的知青农场,“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前途暗淡。尽管之后我作了万分努力,终究还是空余遗恨。而她这天之骄子,大学毕业因成绩优异被选派留学海外,从此更是天各一方,远隔重洋。所有的誓言和承诺都已被她带走,当年她那“愿终老此地”的豪言壮语,最终只是一句永远也兑现不了空语......
从那时起,思念的影子就与我的生活缠绕在一起,挥之不去。有时我常常这样想:如果没有那场该死的高考,我们是不是真的能永远相守在一起?如果我也争气考上大学,结果将会怎样?如果我们还能相逢,我们的故事将怎样去续写?人生的字典里没有“如果”,生活是残酷的,现实是无情的。正如有位哲人说的那样:初恋只是浪漫的故事,初恋只是用来怀念的。也许初恋只不过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单相思,也许初恋从头到尾就是一出美丽的悲剧。也许我们之间并没有真的爱过,而仅仅是一种纯粹友谊?天边慢慢地升起了一轮明月,朦胧的月色下,水库就象一块湿漉漉的镜子呈现在眼前。这座水库原是对面山谷中那条小溪流冲积下来的一个小堰塘,是我们知青在没有专家指导的条件下,自行设计,一担担土,一担担石筑起来的。终年不断的溪流被堤坝截住,储蓄起来,就形成了一个库容很大的水库。此刻,偶尔有一两只夜归觅巢的水鸟掠过水面,发出一两声呢喃的吟唱。与水库堤坝尽头相连接的山坡上,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油茶林。茶树层层叠叠地向外伸展,一直漫延到远方连绵的高山脚下。春天的时候,整片油茶林就会热热闹闹的盛开着晶莹雪白的茶花,茶林上空飘荡着甜甜的花蜜清香,招来一群群的蜂蝶来回飞舞。到了秋天时节,茶树上会掛满沉甸甸的油茶果,一片金黄。一条泥路弯弯曲曲的穿过茶林,与那条蜿蜒的小溪成平行的走向,一直延伸到远处山脚下那片云雾缭绕的丛林深处。她曾说过那地方一定住有神仙。多少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多少个鸟语花香的清晨,我们在茶林深处徐徐漫步,倾诉衷情,畅谈理想,憧憬未来。我们谈劳动,谈我们读过的每一本书,分享读后的感想。通常大多数时候是她在说,我在听。我不知道她的脑瓜子里究竟装着多少奇思妙想,不管什么书她都能捕捉到一些别人容易忽略的细节,都有自已独特的见解。记得我们读完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之后,她说整本书众多人物中她唯独喜欢那个又肥胖又猥琐,试图以一已之力刺杀拿破仑最终因失败而成为俘虏的皮埃尔,说他才是真正的内心博大,感情丰富的俄罗斯贵族。说托尔斯泰写得最成功的就是此人。当时我很不以为然,书中那么多风流倜傥才华横溢的英雄人物、贵族名流,为何偏偏喜欢那个胖子?也许她真的具备诗人与作家那种不同凡响的深刻和敏锐。那是她从收音机中偷学的港台流行歌曲,那个年代这类歌曲是禁听禁唱的。每当我们走出那片茶树林,远离知青场住地,踏上那条通往远山的小路时,她就会反反复复地唱,不停地唱,一直唱到喘不过气来还要一边唱一边跳一边喘,喘得满脸彤红,连林中的小鸟都被她的歌声和咳喘声惊得扑扑高飞。但是她从来都不唱第二段。因为第二段的歌词是“我们的爱情有多深,只有我俩才知道。”也许这就女孩子天生的含蓄心理吧。是啊,我们的爱究竟有多深,也许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少女的心事,本来就是迷一样的令人难以捉摸,即使是恋人也是如此。山风吹过,带来了一片淡淡的云朵,带來了一阵阵野草树叶的清香。月亮一忽儿躲进云层,一忽儿又从淡淡的云缝中露出又清澈又多情的脸庞,仿佛在偷看我这个倦归的,失落的,忧伤的汉子。仿佛在向我询问:“你怎么不带她一起回呢?”啊,此情此景,叫人如何消受?怎不伤心?假如真有人这样问我,我该怎样回答?记忆之门一但被开启,就很难掩上。毕竟她在我心中留下了太多美好的回忆。尽管有些事情是那么平凡,那么微不足道,但都是我们共同经历的一幕幕真实故事。人这一生,最甜蜜的回忆都是你所爱的人留给你的,最深的伤痛也是你所爱的人带给你的。那些甜蜜与伤痛会伴随你一生,喜也好悲也好,苦也好甜也好,你都必须用一生去感受去领会,去品尝。此刻她那略带忧伤的歌声又固执地飘进我的耳际。直到今天我才悟出那天她唱这首歌时为什么会泪流满面,也许那时她就己预感到我们之间的爱情最终将会是一个毫无结果的结局,留下的只是一段无穷无尽的思念。那天晚上,就在那棵开满红花的石榴树下,她用忧伤的声调唱着这首忧伤的歌,唱着唱着竟悄然流下了眼泪。那是我最后一次听她唱歌,因为第二天她就要离开知青农场去上大学,开始另一种全新的生活,从此我们将天各一方。临别时的一次轻轻的拥抱竟成了我终生难忘的怀恋和永远难以淡忘的伤痛……夜凉如水。月光下的群山显得安静又朦胧。眼前这个记录着我们那段难忘岁月的农场已经进入沉沉的梦乡。山河依旧,物是人非。当年我们所筑的土墙泥屋也已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最终没能挡住几十年风风雨雨的浸蚀摧残,如今早已土崩瓦解,成了一片废墟。我站在这片断垣残壁上,禁不住思绪万千。是啊,世事如棋,沧海桑田,世上任何事物都存在着变数,月亮的脸尚且会改变,她呢?她的誓言,她的初衷,她的纯真,她……会变吗?她变了吗?四十多年了,难道她就不该改变吗?为什么不可以?难道这些年我自己就没有一点改变吗?是啊,一切都会改变,一切都有未知。不管结果如何,毕竟我们爱过。爱过,就己足够,爱过,就不枉此生。群山,水库,堤坝,茶园,泥墙屋,石榴树,又红又厚实的石榴花,林中的小路,山涧的小溪,还有她......“啊!你在哪里?你还好吗?我还能听到你的歌声吗?”……我竭力想把无边无际的、纷乱的思绪收拢回来,然而我的努力终是徒然。回忆是甜蜜的,也是苦涩的。回忆的过程模糊而又漫长,象风、象云,如梦、如幻。呀!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几十年来梦萦魂牵,我终于明白自已为什么会千里迢迢重返这里的原因了!原来就是为了追寻我们存放在这里的那一段凄美朦胧、甜蜜忧伤的,那一串零零碎碎又仿如一粒粒珍珠般闪光的往事。夜已深。我 一边忙着安置旅行帐篷,一边在想:为什么思念总在分别后?为什么思念总是那样令人终生难忘、刻骨铭心?2018/4写于连州;2019/12/30第二次修改;2020/9/6第三次修改。
李石宝,广东连州市人,现居广东惠州市。七十年代初上山下乡,后进工厂工作,现退休。自小喜爱文学,偶有所感,不限文体,不计长短,信手为之,但求表达心迹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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