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朝霞：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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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张朝霞

我原先总执拗地认为，人一旦对某事物有了固定的看法，是很难改变的。

我的改变，从吃开始。

榴莲，我一向对这外来的异类不存好感。不说它坚硬扎手的外壳，光那股刺鼻的浓郁味道，就让我远远看到它赶紧绕道而行。很早之前，曾尝过一小口，觉得腻腻乎乎，味道怪怪的，特别是那股呛人的气味，要不是当着很多人的脸，可能会当场把它吐出来。自从那次千辛万苦皱眉吞下后，对榴莲，都是敬而远之了。我以为，从此我不会再沾榴莲。

最近一次下班途中，经过一家新开张的水果店，店面小小的，但水果摆放得很整齐。年轻的女店主笑盈盈地招呼着路过的行人，她幼小的儿子在店铺地面上爬行着。她一边手脚麻利地取果、秤果、装果，快速地收钱、找零，目光始终追随着满地自个儿玩的小子。我在店门口驻足，眼光随意瞍巡，没有想着非买点什么不可。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水果是比较奢侈的，可吃可不吃。少小时，一个苹果一定得切成很细的很多片，取其中薄薄的几片细嚼慢咽。当看到同一大院的小玩伴手拿一个红红的大苹果，大口大口咬着的时候，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原来苹果还有这种吃法！吃甘蔗时，我也总是遵循自己一贯的吃法，一小节甘蔗，左右端详够了，然后开始沿着蔗眼，一圈一圈慢慢地啃，顺带把蔗皮拉开了。一会儿，手头就是一段分几小节的白花花的蔗肉，深深凹下去的蔗眼位置，随手就可掰开。然后心满意足地享受经过前期加工的蔗肉，每一口都吮得很细，甜津津的滋味很是受用。那时坚硬的牙齿所向披靡，只是消化的步伐太快，肚子老是提前咕咕乱叫。每次吃饭，我总是磨磨蹭蹭，其实是盯着那碟肉，吃到最后，总能包揽碟子里残余的三两片肉，和碟底的肉汁。但因此也得自动自觉地收拾碗筷。因为按照我家的不成文规定，谁吃得最慢，谁就得洗碗。我最擅长的家务活洗碗，就是从小就练出来的。

“买榴莲吗？”女店主柔声在问。榴莲在最外围一字排开，其中一个已经切开，露出白嫩嫩的榴莲包，用透明的白膜盖着，竟然有几份娇俏，似乎也闻不到当年那种呛人的气味了。重要的是，现在的牙齿早已不敢随意触碰坚硬的食物，而这软绵绵的榴莲肉，此时充满了诱惑。那么多年没吃过，真的不能入口吗？好奇心迫使我接过她的问话：“净榴莲包，怎么卖？”“五块钱一两。”我吓了一跳，何时卖得这么贵了？越贵倒是越想试一试。我让她取下呈心形的一小块，她边秤边说，看你第一次来买，就按四块五来算吧，其实买肉合算，像我这儿这么小的一个榴莲，拿货都得一百多，还不知道里面长什么样子。我拿着装在袋子里优惠了五毛钱的轻飘飘的一小块榴莲，软乎乎真怕把它捏坏了。干脆站在店子里，也顾不上人来人往，先把这十几块钱消灭了再说。先是一小口，清新、微甜，含在口中即化，滑而不腻，柔而不粘，一股百花园的气息氤氲着，花香弥漫。久违的榴莲，原来你并没有那么令人讨厌。我三下五除二把它连吸带吞，眨眼只剩下一颗薄薄的硬内核，口齿生津，整个人也都清爽起来。

看着站在一边笑眯眯的女店主，我让她再剥开两个榴莲包，买了带回家去。让老妈尝尝时，老妈问了声，多少钱？我看着二十七块钱买回的这两个榴莲包，轻声说，这要四、五块钱呢。老妈高叫了声：好贵！

从此，我偏爱上了榴莲，时不时买来解解口馋。

当然，现在也不会一看到肉，就盯得两眼发光了。

而对人的看法，也不应该是亘古不变的。

最近偶遇一位二十多年未谋面的老同学。老同学当年驰骋球场，校园里老是晃动着他健壮的身影。久别重逢，他依然英姿勃发。从他的款款而谈中，获悉他老早就评上了高级教师，依然热衷运动，每年假期，都自个儿或约上三两好友到各地去，登山、攀高，那份潇洒劲，我唯有啧啧羡慕的份儿。我试着问了一下：“你家人也是当老师的吧？”他停顿下来，有一阵子的不语，脸一下子阴了下来，似乎陷入了沉思。“我们，已经分开十几年了。还好，对孩子影响不大，现在孩子还担任了他们那个大学的学生会主席呢。”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不怕你笑话，有好几次，夜深人静中，我醒过来，痛哭流涕。”这是那个风风火火无所不能的他吗？我无语。

其实，刚强的外表，也有虚弱的时候。

世事变幻，遵从内心，过好自己的生活吧。

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台风过后，天还会放晴。走过低谷，总会发现更广阔的天地。

作者简介

张朝霞，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广东省雷州市文联主席。出版有散文集《云舒霞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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