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 我的“半瓶水”

我的“半瓶水” 

山东德州 橘子

  最近朋友圈一直在刷《半瓶水的故事》,故事中的两个人估计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其中一个人仰着头喝半瓶矿泉水,另外一个恶作剧,猛一捏矿泉水瓶子,喝水的人猝不及防被喷了一脸水。这位老兄心态挺好,被喷水依然笑呵呵的,嘛事没有。这时,另外一个人也仰起头喝矿泉水,或许纯粹就是恶作剧,被喷水的人也捏了捏朋友的矿泉水瓶子,毫无悬念的,朋友也被喷一脸水。游戏的过程完全一样,结果却出人意料,朋友翻脸,恼火地把矿泉水瓶子摔地上。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故事,反应出来的却是人与人之间的处世之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果我用你对待我的方式对待你,你可能早就离开了。
  在这世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除了亲情友情和爱情,还有乌七八糟的若干种。同事与同事之间,同事与老总之间,学生与老师之间,顾客与商家之间,乘客与司机之间。甚至你走在大街上,与你身边擦肩而过的路人甲或者路人乙也有着萍水相逢的微妙关系。这个世界就是一张关系网,每一个人都是这张无形的大网中不可替代的一个联络点。
  于是各种的矛盾充斥其中。开车时抱怨走路的没眼力劲儿,看见车不知道躲,走路时又骂开车的急着去奔丧啊,车子开那么快。自己是顾客时瞧不起商家唯利是图的算计劲儿,自己当老板了又看不惯顾客挑肥拣瘦,讨价还价的抠搜样儿。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了作为社会人的自己,平时的种种矫情的不平和怨愤。而且我相信躺着中枪的不止我一个。人的劣性所致,在人际关系的利益天平上总是无意识地在靠近自己的这一头多加点儿砝码。很多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了,不就是天平失衡所致的吗?你光把别人高高地撅在半空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谁乐意啊!
  我不是什么评论家,对于别人的行为乃至社会的某种现象我也说不出什么子丑寅卯,更何况我这个人本身就毛病多得很。虽然我不肯承认,但我有时的确像个半吊子。尤其是小时候,我总能利用父母的宠爱,耍耍心眼儿,夺得更大的宠和爱。我打小就会惯着自个儿。
  在我五六岁的时候,打个喷嚏或者咳嗽一声,我就会拉着我妈的手说:“走,咱去医院吧,我生病了”。我爸赶紧去借自行车,也不知道他给人家说了多少好话才把车子借到。我坐前大梁,我妈坐后座,一家三口喜喜欢欢地往医院赶,不知道的以为去赶大集。县城的医院是楼房,一到医院门口,我从前大梁溜下来,撒腿就往医院里头跑。噔噔噔爬上楼梯,再噔噔噔爬下来,又噔噔噔爬上去,小疯子一样嚷嚷着,忙得不亦乐乎,爸妈就坐在一楼的台阶上看着我。大厅里买药的,会诊的人都好奇地看看我,再看看台阶上坐着的俩大人,心里可能在想这家子真倒霉,养了这么个傻孩子,该领着孩子看看神经科。我的天性就是爱玩儿,就因为那次生病我爸带我去了次有楼梯的医院,从那,只要一想爬楼梯,我就会使出各种伎俩满足自己。
  如果能光停留在五六岁该多好,我就会榨取到越来越多的父爱母爱。可惜时间它老人家不知道宠着我惯着我。它就像踢皮球一样,咣当一脚把我踢出去老远,打了个滚儿我就长大了。小时候不错的伙食,促使我的身体越窜越高,十五岁的时候我比我妈高两头,比我爸高半头。我有时站在他们跟前低头俯视看着他们俩,心里真替他们悲哀,怎么越长越矮了呢!
  有一回,我指着满树的榆钱儿对爸说:“我要吃榆钱儿”,爸明白我的意思,他很夸张地朝手心啐口吐沫说:“等着,爸爬树给你摘”,我心里乐了,等着看爸还像我小时候,猴子一样噌噌噌爬上树,挂在树杈子上冲树底下的我来个孙猴子样儿的亮相,每每都惹得我拍着巴掌叫好。我那时觉得爸真棒!没他摆不平的事儿。爸刚爬了两下,扑通!坐在了地上。我傻眼了,看着眼前这个瘦小的半大老头儿,他不服气地站起来,继续爬,又一个屁股蹲儿!我摇摇头,看着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终于断定了他的老不中用。
  身体衰老的爸妈,语言神经却异常发达,那唠叨就像老太太的裹脚布条子,一圈圈地不断流。我的混蛋劣性也发挥得淋漓尽致,他俩越唠叨我越不听,让我往东我偏不往西,让我打狗我非骂鸡。看把他俩气得脸红脖子粗,我心里徒然升腾起一股很大很大的成就感。那几年我正是用这种混账的仪式感向父母向身边人向整个世界宣告我的成长和成熟的。
  做得最过分的当属那一次。礼拜天一同学来约我去县城逛逛,逛逛就逛逛。揣好钱,开门就走,把我妈嘱咐我的女孩子出门怎么样怎么样的N条戒律砰一声关在了门内。那时候电影可是稀罕物,尤其是去电影院看电影,对于农村娃基本等于刘姥姥进大观园了。我撺掇同学留下来晚上看电影去。她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她说她晚上不回家她妈会把她腿打折。真没出息!就这么点儿酷刑就吓住了,革命事业哪有一帆风顺的。最后她坐班车回了家,我留了下来。说实话那晚的电影真没什么意思,剧情拖沓得你闭上眼睡一觉,一睁眼还能接得上前一个镜头。
  走出电影院我就有点后悔了,毕竟我还是头一回夜不归宿,家里不知道烂成什么样儿了。硬着头皮找了家小旅馆,合衣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我倒不怕回到家我妈会打折我的腿,我知道她舍不得,我怕的是她没完没了的唠叨。反正已经这样了,爱谁谁吧!一歪头就睡着了。半宿我被店老板娘叫醒,惺忪地睁开眼,我爸满头是汗地站在我眼前。后来我才知道,我爸又借了人家的自行车,骑了六十里路连夜赶到县城,挨家旅馆地找他的女儿。不知道挨了多少白眼,这才找到我这个没心没肺的熊孩子。
  今天我能心平气和地把当年那个不知好歹的年少轻狂的自己展现出来,内心再无半点儿成就感,而是满满的内疚、愧责和悔恨。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亲情的天平被我搞得倾斜到了多么严重的程度,而它居然没翻,居然倾斜着保持着怪模怪样的相对平衡。为什么会这样,答案是在我也给人家当了妈才揭晓的。因为爱,因为血缘亲情里那种神秘基因的垄断,把所有的不平衡,不平等,统统包容其中了。
  我很庆幸我总算是明白了这个道理。虽然我一直也是对于自己的女儿无底线地赋予自己的爱,虽然她也会像当年的我那样无厘头地胡闹,但我想信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这信念无比坚定,就像当年我妈面对我的叛逆和不懂事儿,咬牙攥紧拳头,心里默念一万数遍:亲妈亲妈,亲生的妈一样。

责编:丁松    排版:夏显亮

作者简介

  

  作者鞠迎春,笔名橘子,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德州市作协会员,作品常见于《山东工人报》《齐鲁文学》《鲁北文学》《德州日报》《德州晚报》有作品获山东省职工原创文学大赛二等奖。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