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精微系统图丨我们的主食是恐惧与焦虑,还是体验与觉察?
拥有被讨厌的勇气前,先读懂自己的心灵地图。
——凯伦 柯瑞《人类精微系统图》
01
人本主义创始人罗杰斯阐述过一个概念,叫“共情”。大致意思是说同感,同理心,感同身受,再往深处讲大约就发展为佛家所谓的慈悲了。温和一些看,“共情”其实好难好难。凉薄一些看,“共情”不过是一种理想期待或人为假设。
一个姑娘躺在医院的产床上生孩子,面对白色的灯光黑色的眼睛冰冷的工具以及蜗牛一样缓慢的时光,她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谁来“共情”一下?试一试到底有多精微?一条鱼身不由己地挣扎在鱼贩子的手里:敲晕,过称,刮鳞,破腹,装袋,收钱,然后交给买鱼的人,鱼还在袋子里面振颤。鱼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谁又来“共情”一下?试一试到底有多慈悲?大家都说小孩子天真无邪,当一个小孩子不小心摔碎一个手机,束手无策瞪大眼睛看着一地的“尸骸”,捏着手,嘟着嘴,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滴落。小孩子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谁再来“共情”一下?试一试到底有多开悟?
我曾经误以为自己还是蛮懂别人的。一声叹息,一缕白发,一抹眼神,一回转身,一夜失眠,一地狼藉,我以为我是懂的。后来才慢慢发现,那充其量只能叫自以为是,并不是真的懂。尤其在接触到“人类精微系统图”之后,越是深入就越发觉得“圣意难测”!仅仅就只是隔着一张皮,彼此都是独一无二天壤之别的两个宇宙。“共情”?情谓何物?共什么情?谁能共情?都不晓得是该叫它理想还是妄想?
东方人的关系。比如养孩子;住同样的地方,吃同样的饭菜,读同样的教材,走同样的道路,说同样的语言,逐渐地,大家开始慢慢认同那个“同样的”东西,却唯独忘了那个穿梭在“同样的”东西当中的人或生命。“同样的”于是成了无数人都在誓死捍卫的东西,人们到底在捍卫什么呀?若问,你是哪儿的?答曰,我是韩国的。真乖!你是韩国的,韩国是你的吗?我要说什么呢?“韩国”也好,“同样的”也好,你留意一下看看,它真的存在吗?或者说,它是有形的还是无形的?又或者说,它是在滋养你还是在剥削你?再或者说,它是给到恐惧与焦虑呢,还是给到你体验与觉察?这个要你自己留意!说多了都可能是怂恿和侵犯。
我有一好朋友,住玉龙雪山脚下。他之前长期在广州,玩音乐,开酒吧,卖牛肉粉,飞来飞去学习。忽然有一天,他丢掉了这些,说服父母跟他一起去到雪山脚下,租了一个纳西人的院子,合同一签,就是20年。然后一边想方设法赚钱,一边亲自设计改建,挖鱼池,做鸟笼,栽花种草,将马棚改建成书房。前不久我去看他。晚上的时候,他自弹自唱了一首十年前写的歌,叫《理想的世界》。(我当时拍了视频。尝试了几次网络上传,都失败了。只好简单实录一下部分歌词了。)
“有一天,一位记者问我,你对这世界有什么感觉?我说挺好的。我特意对着镜头,来了一个彬彬有礼的特写。他说你别装,从你的表情来看,你对这世界已深恶痛绝。我说,是吗?我居然被你也看出来了 ……我只是想在别人都被牵着走的时候,保持自我独立的判断。告诉你,无论在多黑的夜,都有光芒不会熄灭。当它们汇聚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彻底明白我们今天讨论的一切……”
我没有问他为什么要搬到雪山脚下,我只是很珍惜他整个的生命状态带给我的震动和启发。有一晚,我跟他一起送一条叫“狼牙”的狗回旁边不远的一家客栈。没有月色的暗黑的夜,砂石遍地的土路,他健步如飞,我都有点跟不上。回他院子的路上,他忽然抬头仰望星空,自言自语地说,“无产者失去的只有枷锁”,然后朗声大笑。我少年时节曾在书上读到过这句话,但是经由他的嘴说出来,再重新仰望苍穹,天上的星星都亮了。
02
当我们偶然说起广州。他微笑着跟我说,我潜心研习“人类精微系统图”将近10年了,不愿意再消耗生命去为面子买单。他还给到我建议说,“你也不要再过度透支自己的意志力了!”那天晚上,我想了好多。转瞬40年,像一本书。有那么一刻,我感觉这40年才是我生命的经典。我最后想起来问自己一个问题:我的主食是恐惧与焦虑,还是体验与觉察?我静默了。雪山下的夜,好静好静,静到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我想起来自己天亮以后,还会不会像猎狗一样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出去?后来就睡着了。
我离开雪山之前,一个学中医的朋友来访,大家就一起说说话,不经意间我就说起来西藏的一些经历,她就送了我一块血红的朱砂,说是戴在身上,可以“辟邪”。下山的时候,我在车上思考关于“邪”。车窗外是清澈的小河淌水和铺满一地的阳光,我就想啊,这人间再也没有什么是比恐惧与焦虑更“邪”的了!当一个人完全无视内心的声音而拼命想要去控制、收割、奴役、贪婪或是占有;或者可以讲得更温和大众一些,当一个人完全无视自身天赋而过度透支意志力去努力、奋斗、精进、修行、励志或是实现理想,这会不会已经很“邪”了?还有比这个更“邪”的吗?
回想自己在职场和创业那些年,其实何尝认真聆听过自己的心声?你要。我也要;你有。我也有;至于“要”和“有”到底是要干什么,懒得想。总之,整个江湖都是“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我必须爬到最高的地方。一个二十来岁就从“泥丸”之地来到这“业力之城”的土鳖,做梦都想快速跻身于所谓“上流社会”,不敢轻易怠惰呀!机会稍纵即逝!从未曾想过这到底是一个“万人坑”还是真相?从未曾想过这到底会不会是某些利益群体蓄意营造的恐惧与焦虑?总之,只要一息尚存,就得马踏山河直捣黄龙,后来慢慢就累了,廉颇老矣,“没有战场”喽。奇怪!反倒有一种释然。
尤其人到中年。开始像游方僧一样去很多地方,见很多人,参很多事,渐行渐远,渐渐就更加踩不上时代的节拍了。算球!那就再慢一点。要不,干脆坐下来?然后就坐下来。这一坐,心里无限悲凉。哎!40年,从未好好看过一眼这最亲的天和地。40年,从未好好爱过一回这身边的物和人。40年,从未用心参过一次好不容易来一趟的价值和意义。就是这样,说没就没。忙来忙去不晓得自己一天到底在忙些什么?
真的。还没有好好听对方完完整整说完一句话,就给打断了;还没有好好跟对方用心相处,“标签”就飞过去了;还记得女儿三四岁嘟着嘴的样子,人家都已经上大学拒不相认了;还没有好好跟母亲通过一次电话,人家的耳朵都已经听不见了;还没来得及好好滋养一下肉身,肉身已经皮皱毛白严重透支像洗衣机一样吱嘎作响了。还没有好好看一眼心心念念养的花喂的狗,它们已经去往我梦也梦不着的世界了。总之,凑合着吃。凑合着穿。凑合着睡。凑合着爱。凑合着过那些一去不复返的日子。伙计!你这是要干什么呀?跑龙套吗?交差吗?你这是要应付谁呢?皮影戏吗?赝品吗?还是你已经横了一条心想要继续暴殄天物呀?
我慢慢想,慢慢想,我到底是真喜欢光宗耀祖出人头地,还是在试图拿那些东西来当成我恐惧与焦虑的挡箭牌?当我总为恐惧与焦虑买单,我不就成了恐惧与焦虑的宠物吗?说“宠物”或许都已经稍嫌高估了,其实不过是奴隶与傀儡?尤其当我看见自己的“人类精微系统图”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地显示说,我天生自带“战士”的业力模式,脑门上贴个“勇”字冲锋陷阵,见惯尸横遍野不过日常。一声长叹!阿弥陀佛!我还以为自己差不多都快“悟”了呢,却原来只不过“轮回”二字了得!这么深的因缘,谁与“共情”?
又或许,“共情”不过是天地宇宙之公器!人呀,岂敢?一个滥用意志力的人或时代,深深的臣服与敬畏呀,那都是太遥远太遥远太遥远的事情喽!
最后说个闲话吧:唐宋年间的出家人皈依受戒,并没有在头顶烫12个香疤的规矩。元朝入主中原之后,统治阶级为防汉人伪装成僧尼进行反抗活动,才想出来这么一个辨别真伪的馊主意。这个泯灭人性的“政治包袱”居然一直延续了700多年,直到1982年5月,经由江苏省佛教协会会长等人联名向中国佛教协会呈交提案,再根据新《宪法》第35条规定,“任何人不得利用宗教……损害公民身体健康”,又继续拖到1984年4月,中佛协四届二次会议上才通过这个提案,议决“烫香疤一事并非佛教原有的仪制,因有损身体健康,今后一律废止”。
出家人头顶的香疤倒是姗姗来迟废止了。可是,藏在人们心里面那些千疮百孔肉眼不可见的“香疤”,又岂止是12个呢?又该怎么废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