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阳如血》第九篇劳义结合！

曾經滄海的蒼耳子

望山谷中的远方，看河水䃥击石头的流淌，想未知的一切和未来！⋯⋯

《燦阳如血》

上山下乡记实性章节小说

蒼耳子

第九篇

劳义结合！

搬家了！我们从曼岛寨的竹楼里把简单的行李装上马车，人跟在马车后面，为了未来，顺着那条漫漫山路出发了⋯⋯

刚出寨子不久，即命每人从稻田里抱一捆稻草，继续前行，马车一路上坡，下午当马车到了一个较为平缓之处，指导员突然喊停御车！男生上山砍木柱，女生砍细枝，从今以后就住这里了！所有人都惊呆了！谁又能想的到呢！就在这荒山野嶺，竟是我们这些十六，七岁的孩子们青春的归宿！⋯⋯有的女生抱在一起无望的哭起来！⋯

⋯⋯

水利兵团的星期天是最好的日子！没有惊扰永远睡不够的起床哨声，不必再继续穿上前一天沉澱澱潮呼呼的衣裳，和仍就湿漉漉的能踩出声音的鞋子。人竟然可以有一点点闲暇静下心来，换上干净的衣裳走到流沙河畔，看看山谷那面的远方，看看清澈的河水䃥击石头的流淌，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想想所要想想的事情和一切未知的未来！⋯有時你也可以顺着山间的小径，观石壁渗出的山泉，随览左右身披露珠的各种叫不出名字的植物，仔细地看一看悄悄粘在衣服上的蒼耳子，还有时时拉住衣服的勾藤与刺颠茄，以及混杂着从那些各种奇花异草扑面而来的阵阵芳香⋯⋯

每每星期天我还是喜欢早早起来，去领略大自然的恩赏，低低的云雾，和高高的板状根乔木穿云破雾，各种怪异的藤蔓缠绕在巨树之间，还有不时地从雨雾阑珊的峡谷深处传来竹子拔节的响声，勾引着人永远的好奇前行！偶尔也会有一条翠绿的竹叶青蛇，突然地就从你面前那阴湿的石面上游过，消失在密密的丛林之中，似乎以此警示着人生前程的险恶！是啊！这世界上从物质到精神的所有，均在静悄悄地涌动着，组合起我们的青春年华寂静汹湧地流逝！这大自然里发生的一切视觉和听觉交融的叹息，似乎也在悄悄地告示着我们刚刚的初萌，却已渐渐遁逝的悟性与豪情，然而，那奇美的天籁异景，又令你全然忘却现实的所有⋯⋯

西双版纳的亚热带雨林就像人的心情，变幻万千，于闪烁晴晦的瞬间，蓦然回首，营盘连队的伙房冒着缕缕炊烟，直直地飘向悠怀雾霭含情默默的天空，慢慢地就势牵挂在那低矮的浮云闲雾之中，相互缭绕纠缠在一起的万千姿态，令人想起莫奈的油画，还有里姆斯基·科萨克夫《天方夜谭》那幽溢神秘的主旋律⋯⋯迟疑无望的青春一时凭添了几分隐隐的诗情画意般的快感！

⋯⋯

十点半响起了开饭的哨声，打破了山渊空谷的宁静，只见指导员在各排房子前一边吹着哨子，一边用他特有的方言反窜着普通话急燥地吆喝着，＂吸饭了！吸饭了！＂⋯

连队的饭厅就搭在流沙河畔的厨房边，其实就是我们自搭的一个八面透风的稻草掛泥墙栏，草排盖顶的大棚子，里面是我们用木桩钉在地上，上面搭上竹排的桌橙，与其说是饭堂，倒不如说是饭亭！

每每饭前必集合于此，面对着饭亭泥墻上似乎是专门为星期天饭前张贴的毛主席语录，指导员大喊一声＂最高指示＂我们就对着墻上的毛主席语录，像发誓似的背起来：＂忙时多吃，闲时少吃，忙时吃干，闲时吃半干半稀，杂以番薯，青菜，萝卜，瓜豆，竽头之类。＂哪里有番薯青菜萝卜瓜豆呀！每次背完之后呢，指导员，连长还要借此机会说上几句，往往此时营部的教导员就总会披着一件捎白的灰蓝色干部服，迈着四方步缓缓地从坡上的营部走下来，教导员约有五十岁，听说是当年南下工作团的地方干部，河北人，后面跟着的营部秘书是个知青，平时主要是为领导揣茶倒水灌暖水瓶，打洗脸水，到团部取信啥的，当然还有扫听一些知青们的思想动态及时汇报等等，秘书X兄是北京人，两只镶嵌在好像总是洗不干净的大脸盘上，本来就不大的两只小吊眼儿，唯见领导便会笑咪咪的变成两条缝儿，透着一股见风使舵的精明劲儿，只见他手捧着教导员的碗筷蹑手蹑脚的跟在领导的后面，显得十二分的谦恭！⋯⋯

教导员可别讲话，他要是一讲就刹不住，尤其是菜里要是有点肉星儿啥的，他的话兴就特别高，神采奕奕的，透着精神！⋯⋯

好不容易连长，指导员都说完了，听说饭后又要上山烧荒种包谷，也就是说把营房周边早巳砍光了树木的山坡，将剩下的树根，權木丛和野草都放火烧掉，然后用砍刀挖坑把玉米粒种进去，用脚一踩即可，然后就等着老天下雨了！什么叫刀耕火种呀！⋯⋯其实就从来没收获过！连种子都收不回来！偶尔长出那么稀稀落落的几棵没有玉米棒子的玉米杆儿，果真长出几个小玉米棒子，也是还不够鸟儿吃的呢！⋯⋯

不得了啦！营教导员要开讲了！有人小声发着唠骚，教导员涛涛不绝地享受着当官儿训诫的乐趣，话兴之间笑咪咪的忽然提出了一个疑问：＂大家说说看，什么叫劳义结合啊？＂话停片刻，他见大家沒任何反应，便为自己所提出的难题顿生得意地笑了，稍息片刻，于是就煞有介事涛涛不绝的说起来：＂古老话讲嘛，＂劳义结合，劳义结合嘛，劳义结合就是劳动和义务劳动相结合嘛！＂大家全愣了！说啥的都有，只听有人说了声，＂光说不练就知道吃饭！＂这下可好，教导员急了！＂谁说的？刚才是谁说的？＂他那长在宽大颧骨上的两只鹞眼直往我这边看！弄得我心里直发毛！＂老子干革命的时候还没你们呢！老子就是不干劳动！你们这些知青是来改造的，不是来享福的，就是要通过劳动好好改造你们的资产阶级思想！＂所有的人都鸦雀无声了，只有X秘书咪着小眼若有所思似的认认真真心领神会地点着头！我估计要是他此时此刻手里有个小本本啥的，肯定还要记点什么！只觉得营教导员一时语塞，不知接下来还应该说点什么好了！⋯此时无声胜有声！我实在忍不住了，赶快热烈地鼓起了掌，所有的人也都跟着鼓起掌来！这是我们长期实践积累的经验，就是抓住机会鼓掌！弄得教导员的话兴似乎意由未尽，却又心怀惬意而满足於于热烈的掌声之中，愤愤地就此向厨房里走去了，X秘书紧跟其后，一边用衣角细心地为教导员擦着碗筷，一边伸长了脖子小声急唤着炊事员⋯⋯

我们为自己的小伎俩得逞而倍感得意！一时竟完全忘记了＂劳义结合＂那回事了！⋯⋯

接下来的好多日子都没见教导员再来親自吃饭了。说来也是，有个好用贴身的＂答应＂，何必还亲自打饭呢！非要隔三差五地过一下训诫的瘾！可谁又愿意被训诫呢！⋯⋯

＂劳逸结合＂这个词啊，就算是落下了病根儿了！从那以后，我一见到这个词，就想起了老领导！说不定啊，他真的知道＂劳逸结合＂不是＂劳义结合＂呢，他也就是仅仅那么幽了一默而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快搀着我！笑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