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杜看印尼之二十二:阿强正传

本文人物、故事绝对真实,没有虚构,欢迎对号入座。

久居印尼,总得有仨俩本地的朋友吧,阿强就是其中一个。

阿强,其实应该叫做阿“KIANG”,没有准确的汉字发音,叫阿“犟”又不太符合其性格,就叫阿强吧,透着精神和尊敬。

第一次见到阿强是2010年找矿的路上,在北马鲁古省的省会叫德尔纳特(TERNATE)的地方。见面时翻译隆重给我介绍,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阿强,人称“德尔纳特BOSS”。

细一端详,形象与BOSS相差甚远:黝黑的皮肤,高高的颧骨,牙倒是挺白,精瘦精瘦的,总之长得比较磕碜,一下子看不出实际年龄。

后来搞明白,人们之所以叫他BOSS,其实就是他住当地久了,有点人脉关系,万事通。当然,随后的日子,让我看到了他很多“超”老板的气质,也更了解了这位老弟,甚至成为了朋友。

作为合作伙伴老板的直接下属,他负责安排我们下一段的行程。首先是买去GEBE岛的机票。事儿办的很麻利地道,转眼,16人的小飞机就搞到了我们需要的10张票,不错。

第二天和当地的老百姓在机场一起候机,随便聊天,得知每张票400千。嗯?怎么阿强找我们每人要了500千?直觉告诉我,介小子有猫腻。不是咱不懂世故,而是不愿意就此被蒙,皇恩浩荡可以,就是容不得偷鸡摸狗。

问及此事,他开始支支吾吾,狡黠的目光装扮无辜。后来一看搪不过去,用手比划了一个夹烟的姿势,意思是说就算给他点儿烟钱吧。承认了就好,加之被宰惯了,一笑了之。

阿强是出生于美娜多的第三代华人,但看表面是一点也看不出来的。汉语也只会蹦出几个单词,如“你好”,“谢谢”,“老板”,“喝酒”,“小姐”。。。

去矿区的路途比较遥远,阿强租了一辆车,与车主轮流开。当车主开的时候,他一屁股坐到了后排我旁边,拿着中国的山寨手机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一会又开心地哈哈大笑。不经意地看看一下,尼玛,大黄片!他倒是也不避讳,一个劲儿地跟我吹他的家乡美娜多的女孩多么漂亮,皮肤多么的白。。。可惜我是舟车劳顿,早就昏昏欲睡,一哼一哈地应付着。看我不太感兴趣,阿强有点悻悻然,自己一边继续欣赏去了。

阿强最开心的时候,就是我带国内老板们来考察了。都是大款,矿好坏不说,都好这一口--打洞。标配是:每晚在外吃过饭之后,阿强都哼着小曲儿从超市里提出来一个大塑料袋,里面装满了啤酒,小城市能搞到啤酒才能方显英雄本色。甭问,今晚他一定会有三大收获:一有酒喝,二有炮打,三有小费入账。

隔了一段时间,再次在德尔纳特见到阿强。那天晚上大型宴会结束,主客都已退场,我去卫生间方便出来晚了,看到阿强竟然在挨个喝着众人杯中残余的啤酒!瞅见我看个满眼儿也略显尴尬,反正黢黑的脸红了也看不出来,一个劲儿地做手势说这些不喝都浪费了可惜。看起来最近他太缺酒喝了。当时我竟然匪夷所思地给他竖起了大拇指,点了一个赞。

阿强很会唱歌,天生一副好嗓子,声音穿透力很强。我和他K过一次,记忆颇深,堪称印尼好声音。中文英文印尼文,闭眼一听,整个儿一情歌王子,绕梁三日,余音未绝,但此时千万不能睁眼,否则一定会破坏情绪。

那是一个“全民皆矿”的年代。当时如果在印尼的中餐馆里,推门一进大呼一声谁有矿?保准一半人以上答曰,我有!阿强也没有脱俗。

一个倾盆大雨的晚上,住在宾馆的我突然听到有人敲门。一看是阿强。骑着摩托车,下半身都是湿的。赶紧让到前台,他毫不客气地点了一杯热咖啡,顺手拿了两盒烟,真拿自己不当外人,当然都是我买单。缓过气儿来,颤巍巍从胸口里面掏出一个塑料袋,里面几张邹巴巴的A4纸,角上已经湿了,字也看不清了。告诉我这是本地一个大型金矿,老矿主和儿子搞不定了要转让,他和老矿主是朋友,第一时间找到了我,一般人他还不告诉呢!在我表示对金矿根本不感兴趣之后,阿强竭力劝我,大金娃娃都不要,傻啊。看我一直坚持,他略表失望。临走时又舔着个脸凑到我跟前,恭敬地小声说道:老板,给俩子儿当油费行吗?

每每从矿山采样回来,别人都在休息,而阿强却默默地找个角落蹲了下来。他架起了煤油炉和铁锅,开始炒样。炒完矿样,阿强收起了煤油炉,用滚烫的开水为自己泡上一杯浓浓的本地咖啡,和当地村民一起坐在房前,在黄昏中慢慢享受这独特的美味。这是大自然给予一天辛苦劳作的人们最好的馈赠。

每次离开矿山前,不用招呼,阿强都提前做好了准备,吃的,喝的,用的,一应俱全。采集好的矿样用胶带纸紧紧裹上,小心翼翼地装入囊中。他知道,这是此次考察花了几十条的珍贵成果,一定要保护好,否则老板一生气,下次就再也没有机会嗨皮了。

阿强心灵手巧,会修车,会驾船,在机场出入平趟,就差直接上去开飞机了。在当地有什么抓瞎的事他一准给你摆平,人不能闲下来,一没事儿干就无几六瘦,找地方爽去了。

一次从GEBE岛考察完毕,一起坐快艇回维达湾,中途狂风暴雨,掀起了大浪。回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加速冲过这段公海!坐在舱里的人们,一会儿撞头,一会儿颠腚,个个吓得面如土色,现在想起来都肝儿颤。而此时阿强却穷得瑟,竟然和船长坐在了快艇的上面!船长有方向盘把住还好,可阿强此时回舱内已是来不及了。只要快艇稍有偏差,第一个甩出去的肯定是他!末儿了风平浪静之后,湿身的阿强滚了下来,问他如何挺过来的,他嘿嘿一笑,比划了一个大字形,说紧贴着船顶,趴着两边的扶手过来的,好几次几乎被甩了出去!

打那儿以后,有日子没有见到阿强了,直到一年前的某一天。

那天去泗水,接我的朋友告知阿强恰好也被老板从德尔纳特招来泗水,于是就短暂地见了一面。发现阿强的气色大不如以前了,交谈中得知,他太太得了脑瘤,刚刚开了刀,一个儿子刚上班,另一个还在上学。禁矿了,老板也减了他的口粮,生活很是拮据。唏嘘了一阵,他拿出来两个戒指,上面各镶有一绿一蓝两块石头,告诉我这是德尔纳特那边刚刚炒热的石头,叫“巴占石”,号称“印尼绿宝”,老板送人必有面子。看着他憔悴的面容不像是假的,马上找了一个BCA银行的ATM机转账5条,收下了两个戒指。阿强就差给我跪下了,再三感谢,又请他吃了顿饱饭,握手告别离去。这两块石头,后来带回国内让内行一查,就是普通的方解石,至今也不知扔到哪去了。

后来,我打过电话给阿强,号码已经作废了。再后来,我听说阿强已经被迫离开了德尔纳特,因为他欠债太多,待不下去了,从此消声灭迹。

Hi, 阿强,德尔纳特BOSS,You are niubility!你现在哪里,老杜喊你过来喝酒!

对了,差点忘了,阿强今年63岁,和我同岁,小我一个月。

谨以此文纪念一下俺退休前在印尼“做镍”十年的生涯,各位来过印尼做矿的朋友,是否也找到了当初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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