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塞·马蒂

何塞·马蒂(José Julián Martí Pérez 1853年1月28日-1895年5月19日)。出生于古巴哈瓦那。古巴卓越的诗人、杰出的民族英雄、伟大的思想家。他从15岁起就参加反抗西班牙殖民统治的革命活动,1869年被捕,次年流放西班牙。1875年回到美洲。1878年参加古巴反对西班牙殖民者的斗争。1892年创建古巴革命党,被选为党代表。1895年发动和领导古巴独立战争,4月率起义军在古巴东海岸登陆,5月19日在多斯里奥斯战役中阵亡,42岁便牺牲在独立战争的战场上,他短暂的一生完全献给了争取祖国独立和拉美自由的事业。马蒂不仅是位思想家、革命家,而且还是个卓越的诗人、文学家。他的诗、文是战斗的武器,教育的篇章。他反对无病呻吟,反对“为艺术而艺术”,强调文学的“教育作用和美学效果”,主张“纯朴”、“爱国主义”、“写出对世界有益的诗歌”。他被公认为西班牙语世界最伟大的散文家之一,19世纪末、20世纪初流行于拉丁美洲和西班牙文学中的“现代派”的先驱。他行文流畅,语言精练,想象丰富。他的诗、文现实感强,且富于哲理。他的著作收辑成了《马蒂全集》,代表作品:《伊斯马埃利约》、《纯朴的诗》和《自由的诗》。

纯朴的诗·我是个诚实的人》(孟继成译

我是一个诚实的人, 
来自椰子的故乡, 
但凡我在人世, 
就把心上的歌儿高唱。

我曾涉足天南海北, 
今后还将云游四方, 
千支歌中我是一曲, 
万峰之中我是一座山岗。

无论奇花还是异草, 
我都晓得它的怪名, 
无论上当还是受骗, 
我均深知它的苦痛。

我曾见 
黑夜之中 
圣洁的美女将纯真之光 
温柔地洒在我的额头上。

我曾见 
漂亮女人的肩头上 
生长出会飞的翅膀, 
瓦砾废墟之上 
亦有蝴蝶在飞翔:

我曾见 
一位男子生活孤寂, 
一把匕首形影不离. 
令他心灰意冷的美女, 
永远不再把她的名字提起。

灵魂的显现光一般地迅疾, 
我曾两度看到它的底细: 
一次是可怜的父亲弥留之际, 
一次是她道声再见,离我而去。

我曾摇撼那扇篱笆, 
是在葡萄园的门口, 
因为可恨的蜜蜂, 
蜇伤了我女儿的头。

我曾品尝过一次享受, 
一次从未有过的享受, 
那是当法官一边哭泣 
一边宣判我的时侯。

隔着海洋越过大地, 
我听到有人在叹气, 
不,那不是叹气, 
是我儿躁动欲醒的鼻息。

如果有人对我说: 
“去,拿走世界上最好的宝贝!” 
我将选择一位真诚的朋友, 
而不去把爱情加以理会。

我曾见受伤的苍鹰, 
翱翔在万里晴空; 
亦曾见喷毒的蛇蝎, 
死于自己的巢穴。

我晓得 
即使世界长眠,一片昏暗, 
万物静寂之时也会听到 
温顺的小溪流水潺潺。

天上的星辰失去了光辉, 
恰巧陨落于我家的荆扉; 
我惊喜交加,不知所措, 
竟用僵直的手将它抚摩。

在我愤怒的胸膛, 
隐藏着刺痛的哀伤。 
被奴役人民之子 
生活只有这样: 
或是沉默,或是死亡。

一切,都美好而久长, 
一切,都和谐而舒畅, 
一切,都酷似那金刚, 
原来是炭,倘若失去了光。

我晓得 
愚顽之辈的隆重葬礼, 
豪华奢侈,哀乐四起; 
也晓得墓地结出硕果, 
将会超出一般的土地。

我沉默不语,心明眼亮, 
不再让韵律的马达隆隆作响。 
我将脱下博士服, 
把它挂在一棵枯萎的树上。

王若水点评:

古巴有椰风海韵,美女雪茄,更有英雄何塞·马蒂、切·格瓦拉和菲德尔·卡斯特罗。古巴独立之父何塞·马蒂是深受拉丁美洲人民爱戴的“革命使徒”,还是一位革命诗人。他用文字开辟路径、以生命践行信仰。他的思想远播,历久弥新。

《纯朴的诗·我是个诚实的人》是何塞・马蒂最具有代表性的诗作。《纯朴的诗》这部诗集于1891年10月在纽约出版,由46首诗组成。诗集写有题词:“献给墨西哥的曼努埃尔・梅尔卡多和乌拉圭的恩里克・埃斯特拉苏拉斯”。这两个人是马蒂的知心朋友。马蒂在诗集的前言中说明了他写这些诗的心情和出版它们的原因:“我的朋友们知道,这些诗是怎样从我心中产生的。在那个令人烦恼的冬天,西班牙美洲各国的代表,或由于无知,或由于狂热的信仰,或由于惧怕,或出于礼节,到华盛顿可怕的飞鹰脚下来集会。我们中间又有谁忘记过那个国徽?那个国徽上画着蒙特雷和查普尔特佩克的鹰、洛佩斯和华尔克的鹰把美洲各国的国旗都抓在它的爪子里。当时我感到痛苦不安,因为我还没有看到我们各国人民表现的谨慎和勇气。我感到恐惧和羞耻,因为我有正当的理由感到担心,担心我们这些古巴人会仅仅为了一个伪装起来的新主子的利益,而使用忤逆的手段帮助推行一个狂妄的计划——把古巴从一个需要它、一个有了它才完整无缺的祖国——西班牙美洲祖国中分割出去。不公正的痛苦把我所剩无几的力气都夺去了。医生把我赶到山上去:那里溪水流淌,云层覆盖,我在那里写诗。有时,在黑夜里,大海咆哮,波涛爆炸般地拍击着血红的城堡的岩石;有时,蜜蜂嗡嗡地叫,在花丛中飞舞。”

“那个令人烦恼的冬天”指1889年10月至翌年4月,在华盛顿召开了第一届美洲国家会议。这次会议是由美国发起的。美国企图通过建立泛美联盟,在经济上确立它在拉丁美洲的商业和金融地位:在政治上建立一个强制性的仲裁体制,影响拉丁美洲事务。在这个寒冷的冬天,诗人作为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民族报》记者前往华盛顿,关注会议的进展情况。根据他的了解,他给《民族报》发回两篇题为《华盛顿的国际大会》的通讯,指出这次大会是美帝国主义统治的工具,美国——那个“强大的野心勃勃的邻国正在明目张胆地推行它由来已久的霸权政策”,大搞逐步吞并拉美某些国家的阴谋活动。他利用一切机会发表演说,他的演说有时直接是诗篇:“我们有能力的、不知疲倦的美洲能战胜一切,把美洲的旗帜高高举起……”(《美洲,我们的母亲》)。最终,由于马蒂和拉美国家的其他有识之士的大力宣传和不懈的斗争,由美国策划的所谓关税同盟(美国和拉美国家联合起来对付欧洲的贸易联盟)和强制性制裁的提案在会上没有通过,美国的阴谋未能得逞,拉丁美洲暂时得救了。那次殊死激战般的会议期间,病倒的马蒂曾被医生送到山区养病。在山风和清泉中,诗人写下了这些诗。

“为什么要出版这些纯朴的、像游戏一般写的诗,而不出版我那些令人振奋的《自由的诗》,我那些充满激情的十一音节诗?那些诗产生于巨大的恐惧,或巨大的希望,或对自由的不屈不挠的热爱,或对美丽事物的痛苦的热爱, 有如天然金色的小溪,它在沙子、浑水和树根中间流过;有如烧红的铁块,它火花飞溅,噼啪作响;有如白热的喷火嘴。还有我的《古巴的诗》,它们充满了愤怒,最好呆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还有我那许多隐藏起来的罪孽之作和那许多对文学的纯朴而倔强的习作……出版这些诗,是因为心地善良的人在一个诗歌的、友好的夜晚欢迎它的热情,并且已经把它们公诸于世。还因为我喜爱纯朴,并相信必须用朴实而真诚的形式来表达感情。”

诗歌之于马蒂,他有自己真正的诠释:“纵然匕首刺进我的心脏,又能将我怎样?我有自己的诗句,比你的匕首更强!纵然大海干涸、苍天无光,这痛苦又能将我怎样?诗歌是我甜蜜的安慰,痛苦会使它生出翅膀!”(《纵然匕首刺进我的心脏》 (赵振江译))

伊斯马埃利约·我的小骑士》(陈光孚译

每天清晨,

我的小淘气

总要以长长的吻

将我唤醒。

于是,把我当作马儿,

骑上我的胸膛,

将我的头发

当作马缰;

快乐使他陶醉,

我也同样欢畅,

我的骑士

用马刺催我,

多么柔软的马刺呀,

原是两只娇嫩的小脚!

多么欢快的嬉笑,

我的小骑手呀!

我亲吻着

他的这双小脚,

只需一个吻

便可亲遍这两只脚!

李都蔚点评:

何塞·马蒂作为沟通后期浪漫主义和现代主义之间的桥梁,在文学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他是一位独特的现代主义诗人。《伊斯马埃利约》中的诗想像丰富,形象生动,色彩艳丽,语言简洁,韵律齐整,风格新奇。作为革命者,他是一个干预现实的人,他渴望改变世界、改变社会的现状,使它们变得更好、更公道、更美丽、更适合人们居住。在他看来,诗歌就像每天疲劳的工作之后前来聊天的一位朋友,他把诗人和他的诗歌之间的闲谈和感受表现得生动自然,简直像对着镜子谈话。他的诗深深扎根于西班牙诗歌的传统之中,他的许多诗篇,无论其形式,其深长的意味,以及其无比朴实和通俗的题材,都属于纯粹的西班牙民间传统,具有西班牙民歌、民谣、谣曲的情调。这首诗就是他的丰富感情的真实流露,亲切自然。他通过热烈的歌把自己的爱和所爱人的爱结合在一起,怀着热烈的感情唱出了自己的真实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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