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阴谋》连载之三
长篇小说《城市阴谋》连载之三，本长篇已由新华出版社正式出版。由著名作家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莫言、茅盾文学奖得主周大新、两届鲁迅文学奖得主王树增、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李敬泽先生联袂推荐。
第二章 想死并非那样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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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岁的那夜我正处在自杀的情绪之中等来了王苑。王苑那夜一定刻意打扮过，因为我一看到她便产生了一种非常不健康的情绪。我想我们厅一向衣冠楚楚的程主任要捉住吴会计的手，一定跟我那晚看到王苑时的感觉一样。因此我觉得自己与我们主任站在同一条地平线上，发现每个人活得多么可怜啊！
王苑说，你在想什么呢？
我本来什么也没想，但我说，我想你呗。
王苑的眼闪了一下，可能听到我这么没良心的人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她有些动情。她把手缠上我的脖子说，你说真的？
我说，反正不太假。
王苑便把脸向我伸过来了。我们的舌头很快绞在一起，产生了一种可爱的沾液。甜蜜的滋味从我们青春健康的肢体上延伸，我感到一个乱糟糟的念头又像十七岁那样从血液里冒了出来，于是我的手很自然不老实地伸向了王苑的内衣，而她的手则紧紧地缠住了我的脖子，让我产生了窒息的感觉。
我说，王苑……
王苑眼睛闭着，嘴里瞎嚷嚷什么，听不清楚。我的手便更不听话了，尽管我知道这样对王苑不好，因为一个有着自杀情绪的人是不宜结婚的，那么这样做便是对王苑不负责任。我想摆脱，可我的手却不听使唤，而王苑那含浑的声音又带有一定的鼓动性。我索性便让它自由自在了。当我不听话的手摸在了她那硕大的乳房时，我突然理智地清醒了。长年的忧郁带给我惟一的好处便是理智的思考，因此我赶紧把手从阵地里撤了回来。
我说，王苑，这样不好，真的不好。
我说这话完全是真心的。你要是不相信，那是因为你不理解一个有着浓重自杀情节的人的心灵。可那些爱过我的女人们知道，当她们与我在一起的时候，她们会为我的理智而感动，当然有时也为我的理智而生气。至少有三个女人，曾当着我的面骂我是一个懦夫！你以为我心中的滋味好受吗？你以为我身体上和生理上的折磨比你们的小吗？我敢肯定，我们的国人有一大部分是生理上的压抑者，只是你们不敢承认罢了。
还是回到那一夜吧。我说不好时，王苑根本不理我的茬。她的舌头还有我的嘴里转动，一边转一边哼哼唧唧的，让我想到能量守恒定律。我想，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什么也没做，只是轻飘飘的两片舌头和一丝唾液便能产生这样大的力量和这么好的感觉，能量是怎么会守恒的呢？看样子，王苑要打破能量守恒的传统，接着创造永力机的神话，所以她的舌头根本不想从我的嘴里掏出来。我感觉到她身上发热，以往我还真的没离一个女人这么近，所以心跳也就快起来了。她的双手把我抱得紧紧的，还不停地用身体摩擦着我。我感到某个部分像我的手一样不听话了。于是我想推开她，才使劲，王苑终于说话了。
我要……我要……
王苑说话像是从电影里面传出来的，充满磁性，让人感到不真实。它飘渺而又轻柔，虚假而又饱满，使我感到不知所措。我知道有些问题是逃避不了的，便说，一定要那样吗？你不后悔吗？
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眼睛里充满了泪水。我想起了黄平阳曾说过的话，他说，女人要是决意为你献身时，你拒绝了她，她是会恨你一辈子的。因此我重新用手搂住了王苑，感觉到自己的眼泪也快下来了。
我说，要错，那就错一次吧……
我看到王苑在慢慢地脱衣服，透过窗外明亮的月光，我看到她脱了上衣时从胸里跳出两只大兔子，十七岁那年的情绪迅速地找回来了。我感到自己好像处在一个火山爆发的当口，里面的熔浆快撑破了岩石，头脑里好像快爆炸一样。在那一刹，多年的理想堤岸终于被情欲的洪水冲垮，我以一种赌博的心理想，错就错一次吧。
但是后来的事并没有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发展。等我们把一切的情绪准备好时，我突然想到了避孕措施。我说，我带一个套子吧。
王苑警惕地说，你没结婚，那里来的套子？
我怔住了。我没想到她会这样问。因为我的确有两个套子，是黄平阳留在我这里的，他的上衣口袋里总是随身装着这些东西，那天他在我的房子里抽烟，掏烟时不小心掏出来了。我说，那是什么玩意？他说，是宝贝。我说什么宝贝，你不是在吸毒吧？他哈哈大笑说，我才不那样傻呢！吸毒，吸死你！我说，那到底是什么玩意？黄平阳说，是避孕套。我脸红了一下，没吱声。黄平阳说，你想要吗？我说不要。黄平阳却掏出两个说，你留着吧，没准那一天会用得上。我当时不要，甚至不敢再看它们一眼，可黄平阳还是嘻嘻哈哈地把它们留下了。我等他走后，才发现那还是进口的，上面的洋文我也不全认识。当时想扔掉，但又想节约资源，便留下来了，没想到这天还真的能用得上。但我忽略了，女人都是天生敏感的动物，这事我以往又没有对王苑说过。她便怀疑起来了。她的舌头终于停止了运动问我，你说，你哪里来的套子？
我说，黄平阳给的！
鬼才信！黄平阳给你干什么？你是不是干过什么坏事了？
我说没有。王苑不信。我在心里想，你既然说这样做是干坏事，你怎么还想继续犯错误呢？于是我又说，的确是黄平阳给的，不信你可以问他。
王苑严肃的脸上终于笑了。她说，黄平阳那样的人，什么都干得出来，那我就相信你吧。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以为过关了。但王苑皱起了眉头说，我不喜欢带套子！
我说，不带不行吧……
王苑说，我真的不喜欢这个东西！
王苑的这句话引起了我的猜疑。我想，她在这之前，是不是与人曾经那个了？这想一样，理智又找回来了。我的脸上很不高兴，我说，那你喜欢什么东西？
王苑说，我喜欢真实的感受。
她这句话彻底赶走了我在胸中郁积的情绪。我把衣服穿上说，你走吧……
王苑呆了。她听到我说这句话时，眼泪又下来了。我把她的衣服披在她身上说，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坐一坐……
这时电灯亮了。王苑迅速地用双手捂住前胸，开始嘤嘤地哭起来了。一边哭她一边穿衣服。我坐在那里双手捂住脸，低着头一动也不动。这时王苑突然问我，这是你刚才写的吗？
我抬起头，看到王苑手里拿着我写给我妈妈的遗书。原来她在穿衣服时发现了，我伸手去抢那封遗书，王苑却一把捏在手里，她说，你这个人，原来这样软弱！
我说，给我！
我的声音很大，初说出来时，连自己也吓了一跳。当时心里是很急迫的，因为我不想让人知道我有着自杀的想法，所以我高声地对王苑说，把它给我！！
王苑冷笑一声，没有动。我站起来去抢。王苑一把便把它撕了，她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说，你原来是这样的一个人，难怪你整天呆在房子里，像个鬼似的！
王苑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去。我站在那里，摸着脸，有些火辣辣的，心想这个女人下手真重。我看着我写给我妈妈的那封信变成纸片在躺在地面上，心里有些痛惜。我想，王苑真不是个女人。这时她却已走到门外又回过头来说，你不是想死么？那你去死吧，你死了，我明天来替你收尸！
说完她重重地带上了门，铁门发出了哐当的一声巨响。
我一屁股跌在沙发上，才觉得这一天真累。刚想考虑一下这些问题，隔壁的留守女士－－我现在知道她叫张雯雯－－又过来敲我的门了。我们这一层楼就几户人家，我与她门隔门，阳台挨着阳台，因此我这里发生什么巨响，她一般都能听到。
那天她敲了半天我没理她，于是她又跑到阳台上，对着我说，你没事吧？我好像听到你在吵架……
我想，你深更三夜的，不睡觉听人家吵架干什么？真是多管闲事。不过这话我不好意思说出来。我只是说，没什么事，一个朋友来了，谈点生意……
她说，生意？这样的生意还是少点……怎么能带回家来，小心谈出问题……
她的话听起来幽酸酸的，我便不理她了。她可能在阳台上站了一会，然后进去弹钢琴了。她的房子里发出乱呜呜的一阵响声。最后风平浪静。但我敢保证，那一夜她和我一样，肯定一点也没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