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故里,古蔺县龙山镇
△ 龙山镇 画作:王明齐
上世纪70年代,上中学的每个学生都得填写政审表,在填写籍贯一栏,问父亲这个怎么写,父亲说龙山镇,妈说就写古蔺,我想还是听父亲的就填写古蔺县龙山镇吧。可这龙山镇在哪里呢?从小我是在古蔺长大的,父母在前也没提及过龙山镇相关事迹,因此萌发了去龙山镇看看的念头,说来也巧,母亲工作单位有一个姓孔的同事是也龙山人,正好要去龙山定亲事,于是说好了带我去龙山。
那个时候去龙山的车辆很少,他们说要去只能是走小路,既然是说好了要去当然就得听从他们的安排,只是没想到他们动身的时候我出去玩耍,回家时他们已动身一个小时左右了,我哭吵着要去追赶他们,在我执意要去龙山的情况下,父母看我吵的不可收拾,恼怒地给我说了去龙山小路的大概方向和几个途中要经过的地名,(玉田道班分路,小路经过嘶粟岗,蒋家田,对车埧,龙山,全程60华里)因为他们是走小路去的,于是我不顾一切一路追去,但愿很快追上他们结伴而行。
或许是他们一行人心情喜悦,急迫赶到龙山成全一桩喜事,也或许是因为我年纪小,根本无法追上他们。我一口气跑到了玉田道班,没有追上,稍息一会无奈只能问好路,又一口气跑上了嘶粟岗,还是没追上,到这时的我好后悔一时的冲动,追不上他们一行我迷路了怎么办呀?想回家又已经跑出了二十多里路,往前走又真的怕迷路,自己从来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程,一旦迷路什么后果?跑到这个时候心里才有了害怕。
也许是一心想去龙山看看,上辈老人看到了晚辈的心意特别佑护,第一次独行山路,这一行60华里一边跑一边问路竟然没走错下午3点左右跑(由于害怕)到了龙山,我追赶的孔家一行都不相信我一路追赶到了他家,龙山总算到了。
那天傍晚在孔家吃过了晚饭,他家叫人送我到了我祖母那里,由于是过度紧张和疲劳,到祖母家里啥话也没说躺在祖母的床上,祖母还在问话,我就睡着了,醒来也是第二天。
早上起床祖母的罐儿饭(用小砂锅闷熟的饭)已经熟了。应该说把我叫醒的正是罐儿饭强烈扑鼻的香味。醒来时发现祖母已不在家里,祖母是一个人居住,住房就只有一间小屋,是很存旧的木板壁房,一张床,一个柜子,二张凳子,一个小火炉就是一个家,那个年代的人生活条件确实就是这么简朴,怪不得闷锅饭香满一屋,直把我从睡梦里拽了出来。
起床开门一个在门外坐着的大娘笑着对我说;”小伙起床了哈,你家婆(祖母)在外面买菜一会就回来。”
沿着大娘指我的巷道走出去,外面的出口是个酒肆,酒肆部置很简单,有个长长的柜台,一张大方桌,几根长条凳子,卖包谷酒,高粱酒,高山气息,酒味很是浓烈。由于是当街店面,走出酒肆我就算脚踏龙山街了。
因为昨天是傍晚过来的,那时的龙山沒有路灯,看不到街面的实景,现在看去确实别有风味,一条街全是青石扣成的,石街面,石坎子,石阶梯,一条街走不了几步平道,古色古香的街,古色古香的房,虽然参差不齐,几步阶梯缓行几步平路,对应一幢房屋,层层叠叠,很漂亮的,正要举步往前走,去看看这别居一格的街道,祖母买菜回来了:“你小崽子要走那里去?回家吃饭了。”
祖母已经好几年没有看见我了,她满脸喜悦说:“几年没看见你还就长这么高,胆子还大一个人就跑来了。”回到家里我给祖母讲了我到龙山的来意,“饭吃了我送你到你三爷(父亲的兄弟)家去,叫他家里你的堂兄弟们陪你耍,领你去街上转转,让你看看龙山,”祖母说。
在龙山街上玩了两天,基本了解了龙山的街道。那个时候的龙山街分上街和下街,上街有稍长的一段平路,弯延至尽头处有一庙宇,东隍庙,在那个时候应该是龙山最高大的建筑,纯古庙格局(建于400多年前)。庙门进去有一大坝子,我去的时候是在文革期间,庙宇空空,庙宇里的尊神不知道被请到什么地方去了。大坝子正面有一楼台,说是有放影队来就在这个台子上放新闻纪录片,大坝两则有两个像亭子一样的阁楼高高耸立在两侧的二楼上,既旧庙的钟楼,鼓楼,这钟,鼓两个阁楼就是龙山街道的重头戏。
后来回家父亲给我讲了两个阁楼就是龙山这条龙的龙角,东隍庙就是龙头,整个龙山街道的部局就是一条腾飞的龙,这个腾飞的景象要在距离龙山十多里的扎山坝才能看全。整条街就是龙身,认真一想果然就是这么一回事,上街弯延平展,有东隍庙势如龙头。下街是一条全斜坡街道,说是街口有万寿宫(也是一座庙宇,估计与东隍庙建在一个时间段,我去龙山时改为粮站)形如龙尾,首尾相衬,至下而上与层层叠叠的房和层层叠叠街面石梯坎整合在一起就是龙身在腾飞时扭动身躯一跃冲天的动感。铺垫在街面上一块块青石不就是龙鳞片,难怪父亲十分眷念他的这片故土,原来他的童年就是在这条龙的龙背上嘻戏玩耍成长的。所以籍贯龙山在他的大脑里是那么的坚定。
了解了龙山街道,再看龙山的周边全属石灰岩地质(喀斯特地貌),经历千万年雨水的冲洗裸露在人们眼里的石头,山体基本上都是灰白色,就在这灰白色表层的下面却隐藏着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溶洞,在龙山耍了三,四天正逢端午节,那个时候的龙山人对端午这个节日是十分心动的,因为,一年里只有端午这一天人们可以在自己的躯体上涂抹雄磺酒,举着火把去钻溶洞。
到了端午这天我可算是很忙了,上午堂哥催促婶婶给我们煮了炖鸡面,吃完了,带上三爷给我们制作的竹筒火把,脸上,足上,抹上雄磺酒急匆匆便出发去钻洞。
先前不知道有这么多溶洞,堂哥领着跑了几处,我觉得好累,但好奇心驱使只得继续,看到每个洞里都有很多人,火把成串,你的脚步想停也停不下来,什么下坪洞,鲢鱼洞,穆家洞,穿花洞,无底洞。
名字太多现在巳记不全了,好几个地方只敢在洞口看看。
在钻过的溶洞中映像最深的是坪洞,还记得堂哥讲,这个洞分几个厅,走进洞里果然如此。刚进洞一个大斜坡下完就是一个大坝子,这个地方伸手不见五指,这里就是他们说的第一个厅,再往前走记得有一根悬挂的钟乳石,堂哥说这是石鼓,要洞内的石块才敲得响,顺便捡了块石头一敲厉害了”咚咚”的声音很是震耳,余音绕荡把整个无光的溶洞填的满满的,相信什么蛇虫,鬼怪都会瞬间逃掉,往前走光亮从洞口直射进来,把又一个厅坝照亮了。
一个厅接一个厅,走了几个厅现在也记不清楚了,毕竟这些都是近五十年前留下的残缺记忆了,好像要经过一个浅水的地方再钻一个叫紧箍洞小洞,钻出小洞洞口,一下整个人被空旷的黑暗侵袭,一种慑魂的恐惧感陡然上升,要不是里面愰动的火把时儿像点点繁星,时儿又成串像蠕动的长虫在洞里不规则的移动,稳住了呯呯颤动的心。到了这里还敢往前走?真的有点玄乎。估摸不是端午这天钻洞的人多,平时谁都不会来冒这个险。
紧箍洞进去,是一个扇形陡坡,从洞口溢进洞里的水均匀的铺散在陡坡上,赤着脚踩踏在上面感觉很舒服,用火把光亮照照看见的竟然是一小片一小片的龙鳞,铺满整个陡坡,堂哥招呼,小点声,别惊动了这条龙,它一动,你站不稳,就会滚进坡下的阴河里。那时候的我吓得动也不敢动,直到堂哥笑了,我才知道他在骗人。
堂哥说的对,这个地方活突突感觉脚下就是真龙,整个斜坡自然形象地把龙身的一小段裸露在外,而龙体的大部分从坡下边阴河里钻出又钻入了上面的山体,裸露的这段龙身的鳞片,十分形象地坦露在人们的视觉里,赤足站在上面,那一层流动的薄薄的水在足底流动让你觉得你是在感受龙的脉搏跳动,它就是一条真龙。这一切是怎样形成的恐怕只有地质学家才能说的清楚。
我想这景像与街道形成的那条龙会不会有着神秘的关联呢?因为有人说,这个洞与东隍庙是连通的。镇龙山,镇字在前会不会有着另外一层意义呢?这个迷现在的龙山人谁能讲得清楚,遗憾的是父亲没有给我讲过。
堂哥只大我一点月份,我们到了这里他也畏惧再往前走了,带着遗憾我们回头走出了溶洞。结束了端午节活动。但我还是心满意足了,因为我是第一次过这样的端午节,我觉得这里比城里好玩多了,回到家里我把龙山见闻足足给朋友们吹到了开学。
△细雨霏霏 画作:王明齐
这就是父亲的故里,我的祖藉,这个地方值得赞美的故事很多,孩提时仅仅几天的接触,我的收获应该只是皮毛而已,印入脑海的记忆却让我回味了这么多年。而龙山在光辉的革命史上记载的那一页,足以让我们代代相传。
前几年父亲走了,依照老传统,我把父亲送回了他的故里龙山镇,对父亲来讲,他在外面工作了几十年,虽然对家乡没做什么贡献,但像他这样恋乡的人,也许他曾经懊恼过自己没能为故乡做过什么,但他对故乡的热恋,对故乡的关注,深深感化了我们这一代人,因此守望故乡应该是他的宿愿。
镇龙山,一个古老神秘的境地,不管怎么说,它与我们大中华图腾,龙,是紧密相连的。去年,我曾经想过去认真考证记忆中的龙山,可这个念头很快就打消了,因为龙山境地已经又多了一条铁龙(龙山火车站已经竣工),正在建设中的古金高速和古仁高速路龙山通道正在加速建成,时代的变迁,龙山整个集镇又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随着时间推移,每一个地方,都在跟随国家的发展计划发生巨大的改变,残缺的记忆会在留与不留,舍与不舍中被现实淡淡的抹掉。请相信父亲的故里,这条从远古时代人们就构思的龙,一定会在不远的将来,随着时代变迁腾飞起来的。到了那天抖音里会有一条视频,一群帅哥,美女自豪地高喊我是龙山人。
冶中,2021-清明修改文稿
文|罗冶中
图|网 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