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是最沉重的话题——评严歌苓《补玉山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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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玉山居

严歌苓长篇小说

就因为世界在标准化,

人们才渴望补玉山居。

生活是最沉重的话题

李鲆/文

原载于《中国图书商报》

2012 年7月13日

中国阅读周报:书评·小说

严歌苓长篇小说《补玉山居》

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年(首版)

当代长篇小说选刊,2012.5

《补玉山居》繁体版 

台湾九歌出版社,2013年

鲁迅先生评《儒林外传》,说它“虽云长篇,颇同短制”。读严歌苓新作《补玉山居》,颇有同样的感受。

补玉山居是一个小山村里的客栈。老板娘叫曾补玉,“补玉山居”之名由此而来。补玉山居距北京只有两三个小时的车程,厌倦城市喧嚣的城里人,便把这里当成世外桃源,奔向其中,追寻暂时的宁静。“补玉山居”犹如当代中国的“新龙门客栈”,形形色色的人物汇聚在这里,上演自己的悲欢离合。小客栈是个大舞台,再现的是中国城市、乡村近三十年的变迁和人性蜕变的痴缠。

与龙门客栈不同的是,补玉与客人的关系是相对疏离的,她最多与熟客有一点小暧昧,并没有像龙门客栈的老板娘那样,与客人上演情感大戏,为一个人舍弃一切。她虽是《补玉山居》的主人公,事实上却更像是一根红线,将各个无关的故事与人物串了起来。作家、编剧周在鹏,亿万富翁、瘫子冯哥和他的女人们,一大把年纪还要扑腾到大山里做野鸳鸯的张亦武和文婷,疑似吸毒人员的夏之林和柳亚兰夫妇,换了宝马车、找到了初恋情人李欣的温强⋯⋯他们都有着各自的人生,如果没有补玉山居,他们基本上就是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即使同为补玉山居的房客,彼此也很少有交集;而出了补玉山居,大家基本再无干系。

补玉精明、泼辣、心地善良,又有一点八卦,总是有意无意地关注着客人们的故事,或者说隐私。但补玉山居毕竟只是客人们人生的一个驿站,他们在此展示的只是自己愿意展示的部分,只是自己生活的一个侧面,一个片断,实在不足以构成完整的故事。

于是,严歌苓就不得不出场了。

补玉只能看到别人的一小段人生,严歌苓却是全能的上帝。她替补玉满足读者的好奇心,讲述补玉山居的房客们在山居之外的故事和内心世界。

瘫子冯哥是个成功的生意人,精明冷酷、杀伐决断,他有过无数的女人,最终却对自己的“女保镖”、单纯善良的彩彩十分依恋,无法自拔。张亦武和文婷原来都是精神病患者,他们温和、无害,恋情不被外界认同,只好躲进山里。而李欣,曾是温强在部队时暗恋的女子,温强为了将来可能邂逅她、配得上她步入商界,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但就在他终于如愿以偿后,他却忽然换了手机号,人间蒸发。而夏之林是个毒贩子,柳亚兰也因此染上毒瘾,她想摆脱他,却无能为力,最终,绝望的她向他举起了厨刀⋯⋯

每个人的故事都是大江大河,波涛汹涌,惊心动魄,但在局外人眼里,却是风平浪静。补玉不是严歌苓,她看不到完整的故事,看不到人心深处的欲望、挣扎、黑暗与软弱。她遭遇的最大问题,无非是冯哥要建度假庄园,会抢了她的生意。她面临的最大危机,是怀疑——或者说确信柳亚兰杀了夏之林又抛尸荒野,而决定不去报案——因为出了人命,就得关门、停生意。

是的,相对于他人,我们更关注“我”,“我”所处的环境,“我”的生活与未来。补玉山居是补玉的整个世界。对于补玉来说,生意大过天。她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她主动或被动地卷入了房客的纠葛,但房客毕竟还是房客,她也还是她。她只想经营好自己的山居,她得做生意,“她的生意将来是女儿和儿子的学费,是公公婆婆的医疗费,是补玉和谢成梁成了老两口时的一切。”

与严歌苓此前的作品相比,《补玉山居》整体的风格似乎偏淡了点。严氏风格的细密针脚和时空揉杂,在这部小说中并不算太明显。整部小说的故事叙事相对平直,也没有太剧烈的矛盾冲突,却依然引人入胜,对人性的剖析也更为深刻,且不动声色。洞察、批判、反思、悲悯、沉痛、苍凉、温暖,都化作一派云淡风轻。

生活在继续,这是最沉重的话题。与生活本身相比,一切都显得没那么重要。

作者简介:李鲆,作家,媒体人,出版顾问,曾任中国图书商报编辑、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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