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的年饭

到了初一，父母亲的朋友们会纷纷来到家里品尝他们的手艺，尤其是在北方生活的南方人。这真的是父母亲一年中最开心的时刻。

我的母亲是杨州人、父亲是高邮的。一九四七年，父母与荣校的一些同事被派往东北，由山东荣成乘船经朝鲜转乘火车入丹东、后经丹东派往哈尔滨。几个小孩子都出生在祖国的北疆，随父母辗转哈尔滨、沈阳、北京，最后落居天津。父母的工作一直很忙，家中有阿姨帮助照顾几个孩子，但我们的饮食都是由父母亲自安排。家中日常的饭菜虽是简单但始终保持着南方人的口味，每逢过年则丰盛些，父亲和母亲会一起在厨房里忙乎，几样过年的饭食是必不可少的。

记得一入腊月，母亲会在父亲的帮助下灌些腊肠晾晒起来，到了腊月中旬，祖母会从老家给孩子们寄来亲手制作的新鞋、新衣，同时还有一个腌制好的大猪头；外祖母会给孩子们寄来一些地地道道的扬州干菜、假“鱼肚”（是用猪皮晾制的）等好吃的。到了年三十儿那天，父、母亲放假，一早就开始忙碌晚上的盛宴。

画作作者：萧继石

父亲制作大粘肉丸子是拿手的：先将猪肉分肥、瘦分别剁成非常细细小小、红白分明的肉丁，然后将山药、鲜笋、荸荠等也剁成很细碎的丁放入，加入剁好的葱、姜末，再加入蛋清、料酒、鲜盐、白糖等佐料（我们家的菜一般是不放酱油的），再加少许清水后父亲会用四根筷子一起搅拌。待粘肉料充分搅拌好后，父亲用右手拿着个较大的羹匙把粘肉料放在左手上，淋入少量勾兑好的粉芡，用羹匙不断的滚动，形成一个个均匀的大肉丸子放入油锅煎制，待粘肉丸子表面呈均匀的金黄色即可取出放入一个大青花瓷碗中待用。到了晚上将煎制好的半生粘肉丸子放在各种菜料上清蒸。这道菜是逢年必备的，至今仍如此。那粘肉丸子入口香软柔滑，那菜料里浸入了粘肉的香味甚是好吃，真真是余味绕樑，令人难忘。

母亲的拿手菜就更多了：扬州煮干丝、十香菜、蚕豆米炒苋菜、熏鱼、汪豆腐、清蒸鱼、扬州风鸡等等。父亲和母亲的刀工都很棒，落刀干净利落、丝是丝、丁是丁。做汪豆腐时，母亲可以把软软的豆腐切成细细的丝，飘在清水中甚是美妙。

母亲做的十香菜最受欢迎，可以吃整个正月。十香菜中的胡萝卜丝是母亲在夏秋交界时选较匀称的胡萝卜刨丝晾晒好备用，还有笋丝、金针菜、香菇、黑木耳、黄豆芽、百叶丝（我们的发音是boyesi）、很小的那种酱黄瓜、自腌咸菜、香干、生姜等不止十种。香菇和黑木耳需提前泡发、洗净、切丝，金针菜泡发后摘根洗净、黄豆芽摘根洗净，百叶、冬笋、香干、生姜等切成细丝，酱黄瓜与咸菜需先浸泡去咸后切碎丁，然后分别煸炒，因为不同菜品要求的火候是不一样的。小时非常喜欢看着母亲快速的分别用少许油煸炒这十余种菜品，在煸炒时只见母亲不时添加些各种佐料，菜品的各自香味随即飘散在空气中。母亲逐一将十余种菜品炒熟，直至水汽全部蒸发后，一一放入一个大青花瓷罐内，淋入香油拌匀，盖好盖子放置阴凉处，即可随时取来享用了。

年夜饭的主食是八宝饭和马须菜包子，南方人年三十儿是不吃饺子的。母亲虽是南方人，但面食也是会做的，据母亲讲当年抗战跑反到淮安住了一段时间，家里的帮佣是个北方人，很会做面食的，母亲也跟着学了些。

画作作者：萧继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