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惠勤：离婚日撞上暴雨天

┃离婚日撞上暴雨天┃

文/沈惠勤

　

　

阿芳和阿明在民政局办完协议离婚走出来，室外已滂沱大雨。

阿芳再也回不去那个河东村的家，她绕到村南经过通关桥，回河西村娘家老屋。家里空无一人，父母早就搬离，这晚谁也不会留意她会在这个破落的地方落宿。

一场大暴雨狂野地袭进了阿芳的生活，她知道，这个日子对她意味着什么。离开了那个男人，重新生活之前，她要把自己反锁在曾经的闺房，像一只蛰伏的冬蛙，屏蔽与世界的一切关联，用一场长久的冬眠治愈自己。

闷雷在屋顶盘旋，雷电在窗口闪耀。阿芳无法冬眠，心总纠结在那张离婚证明，她憋气地想着：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一边愤懑着，一边心酸着，两只闭合的眼睛无法拢住源自心头的热泪，枕头濡湿了一片又一片。

阿芳蜷缩着身子，听凭大自然的发威。她感谢这场狂暴的雨，掩盖了他和那个男人之间离婚的一切，事情没有在村内发酵传播。

然而，阿芳有所不知的是，河西村的村民无暇顾及平日里津津乐道的家长里短，是因为暴雨呼啸而来，他们都在保命逃离。

清河喝足了一夜的暴雨，醉成烂鬼。迅速上涨的水位像一把尺，河东、河西两个姐妹村东高西低，水已漫过了西岸，漫向老屋的门槛，漫到屋子的地面。朦胧间，阿芳听到了水声，她本能地低头察看，才发现自己已经围困于水中，她费力蹚到窗口，打开窗户，风雨迅即迷茫了她的眼神，她用力眯缝眼睛，看到清河这边已变作汪洋，雨脚把水面扎成了麻子，看到河东村的堤岸上站着几个人正向着河西村这边用力地挥舞着手臂，还夹杂着一阵阵大呼小叫：“还有人吗？”“快出来！”

她还依稀看到了一个穿着小红衣的身影，啊，那是女儿吗？

阿芳夺门而出，向着通关桥踹水奔跑，清河对面传来一个稚嫩而又歇斯底里的呼喊：“妈妈，我要妈妈！”

啊，果真是女儿！

“不要过来！”阿芳惶恐地回应完，两脚一软，一个趔趄瘫倒在水里，女儿直喊：“爸爸，快救妈妈！”

阿芳不需要用女儿的纽带来维系一切，不需要那个已经和自己截断了关系的男人的任何救赎。

危难面前，只有自救，阿芳爬了起来冲向通关桥，可是，在湍急的河面上，老旧的通关桥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阿芳试探性地迈上一步，一个激浪袭来，她迅速蹲下身，平常轻盈而过的桥变作了一条岌岌可危的钢丝，钢丝这头是村内她孤零零一个没有撤退的人，钢丝那头是一群涌过来的人，还有不停呼唤着“妈妈”的女儿。

阿芳两手扶着桥，一步步胆战心惊地爬越，又一个激浪涌来，溅起一阵水雾，她啊的一声栽倒在桥上，她双目紧闭，不敢看一眼狰狞的清河，双手死死扶着桥沿，身体紧紧贴着桥面，如同匍匐在一条大海风雨飘摇里的孤舟，她听凭着大自然的发落，隐隐感到自己微如沧海一粟，即将掉入一个无底深渊。

一个身影佝偻着从东侧桥堍费力上行，他在水雾中摸索到阿芳，试图掰开她紧贴住桥沿的手，可是本能驱使下，阿芳不肯随意松手。

那个身影干脆拔高一截，向前跨越一步，然后艰难地侧转身子，弯腰伸出一双有力的大手，从阿芳腋下猛力提携，一阵狂风卷起一个滔天巨浪吞没斜身而起的阿芳，也猛力冲击身影的胸膛，身影猛一摇晃，敌不过巨大的威力，又一个大浪冲天而起，席卷而至。

噗通一声，身影栽入水中，阿芳也在瞬间滑落到身影的肩头。

眼见着两人被激流淹没，岸上人慌作一团。

突然，奇迹出现了，一只大手从水里伸出来，探寻着，摸索着，终于抓住了桥沿。随着哗啦一声巨大的水响，身影从激流里挺身冒出，他奋力地扛着阿芳浮游着，跃升着，像扛着一份重大的责任！

岸上一片哗然：

“快救人！”

“爸爸！妈妈！”

“挺住！”

一片嘈杂之中，人们迅速聚拢过来……

水中，又一个奇迹出现，阿芳尽力不挣扎，伺机借助身影的肩背扭转好身子，与身影抱成一团，然后腾出一手迅速抓到了桥沿。这一男一女两只手共同扶持着桥沿，借助身影的浮游一点点往岸边推进，他们合力托举起了一方自救的天。

岸上，红衣女孩不住地呼喊：

“爸爸妈妈，坚持！加油！”

清脆的声音响彻清河的上空，这是重生一天的号角吗？

作者简介：沈惠勤，女，教师，任职于苏州相城区黄桥实验小学，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散文集《姑苏渔姑情》。有170多篇文章发表于市级以上报刊。指导学生在市级以上报刊发表作文400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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