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随笔:幸好还有阅读
在前行的路上,有时会迷惑。虽然心里清楚,思想却并不能很好地指导行动。行动总是会受制于现实。在现实中的人很容易急功近利,自己有时也不例外。例如我明知道不该随便把写的东西拿出去发表——那没有经过精心打磨的东西也未必代表着写作能力,发表了反而会给自己造成负面影响。然而为了并不多的稿费,仍然会拿出去发表。理由倒也充足,整个时代泥沙俱下滚滚向前,并没有多少人真正会在意一个作家的作品写得怎么样。我是不会经营自己的,以前也从未想过刻意去经营,去改变,似乎那样便失去了自然成长的过程。写作的过程大约也间接地记录了一个作家成长的过程,他过去所写的那些或好或差的作品,大约正是他内在的真实呈现。很多成名的的作家,也并非篇篇都是精品。事实上有脑子的人确实有必要去经营一下,如同与外界做一场生意,你如果不能赚得更多,便不是一个成功的生意人。这是对社会规则的无视。
一个格局不大的人,怎么能通过心愿与想象一下子格局就变大了呢?即使有了一定的思想力,大约也是不会一下子就变成大作家的。我不是那种聪明人,也不愿意太聪明,做不到聪明。聪明的人有时还会被我不屑一顾,因为他们难免对世人,对一些可以改变他们命运的关健的人有着迎合的态度。那通常是有成效的,然后他们很快便被关注,被称赞,成为某种利益的同盟者,可事实上他们配不上所获得的荣誉。我们从读到的若干故事中可以得知,很多人的成功如同是拿自己的人格与灵魂去与魔鬼交易。那样的成功者反过来又要求需要成功者以同样的方式来与他们交易。如此以来,人与人之间自然就缺少了一种公平公正——而在外在看来,成功者确实又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去获得了成功。很多人都愿意承认这大致是个公平公正的时代,我一度也这样认为,可事实上或许想错了。然而,在所有的时代里,聪明人大约总是要占取先机的,他们的各方面的能力也不差的,又认清了现实,付出了代价,所以他们获得广泛赞誉也合情合理。人们这样看人,看问题,是该被批判的,我觉得那样看人看问题的人是谈不上真正有文化修养的,他们眼里心里头脑里只有成功,对成功者有着一种盲目的崇拜而失却了自尊与自信,同时也把那些所谓正功者给奉上了天,使他们忘记了自己曾经寂寂无名。我蛮喜欢作家铁疑女士,她大约是我见过的少有的一位有平等意识的高官,她让别人称她的名字,略去“主席”,与别人合影时自己坐着会感到不好意思——然而她终是要坐下来的,这大约是缘于无可厚非的传统。我想真正有文化内涵的人,称得上珍贵的人,大约致少是需要那样的一种平等待人的心态的或礼貌的。
才华这种东西大约需要激发,而我的创造性也因为我为人的中庸而大打折扣。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缺少了青年时代的激情与自由之心,被日常琐事所困绕且难以突围。我仍然在写,有时也会觉得不再配写下去了。仿佛有些看透了,便觉得没有意思了。仿佛无力改变大局,人的社会以及人性的混沌与黑暗并无改良的希望。我反对着有那样感受的自己,又对无能为力。我还可以写下去,可以发表,可以有喜欢我作品的读者,但那样的努力却渐渐不再是我认可的人生的要义。我几乎就要变得现实起来,然而却又隐隐的为自己的那种变化感到悲哀。
我深知有很多朋友,他们为人随和友好,与人为善,默默做着本职的工作,写着自己想写的作品,不再对未来做不现实的期待,也不再枉想能改变什么,他们惟愿天下太平,人心喜乐。他们大约是自甘失败的一群人,仿佛整个中国的人文化素质还达不到能够认识到他们的珍贵的那个地步。我今年虚构了十二个短篇,组成一个都市系例小说《诗人街》,大约是我内心的,精神的一个反映。我的许多小说,大约都写到了人的自由,平等意识,写到了人的真诚,善意,以及内心的对世人的绵绵不绝的祝愿。确实,那些作品谈不上太有震憾人心的力量,但那些作品所表达的,却是我认为最为重要的,也是人们内心中所渴望而在现实中难以得到的,只有少数的读者关注了我的作品,从中读到可贵的部分。当然,未来的我的写作还需要调整,需要写得更有力量一些。
这个大时代中,人们在精神上仍然是无力的。而真正配得上是文化人的大约也为数不多。有时我怀疑的这种认识是否正确,因为在这个时代中各行各业,确实人才济济,所有的人都在创造着我们这个大时代的文化,我又怎么能否认这个呢?后来我细想后又觉得自己怀疑得有理,因为这并不是一个真正能使人变得有力的,使人与人之间相互敬重的时代。造成这种现象的,可能正是人们过于现实,而缺少了一种有必要的理想主义的精神。
幸好还有阅读使我感到人生的意趣。有些人的作品,包括我所认识的不少作家的作品,确实曾给我带来正面的影响,使我相信人间自有真情在,相信人性中有可贵的东西在发光,相信人与人之间有着公平与正义,相信别人的爱情与无私的奉献可以使我这个陌生人流下热泪,相信自己可以继续去写作。
有时我写创作日记,写着写着就成了一篇可以勉强称之为文章的东西。我想,如果有读者能看到的话,大约或多或少地会产生些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