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观安藤忠雄“超越”展

上回参观意犹未尽，于是又一次到和美术馆。这次带了摄影师同行，却在入口处被缴械，专业相机超出规定体积不让携带，这个体验十分扫兴。然而也并没有因此赌气离开。不花时间专门拍照，正好可以专心观展，也是一个很好的安排。这么想时便心平气和了。

“展览三”是安藤忠雄的“六经注我”，展出十位对安藤忠雄艺术生涯和空间思考有着深远影响的艺术家的代表作品。安藤忠雄用埃斯沃兹·凯利的《光谱》诠释光的空间，十三种颜色向左右两边渐次递减而组成的光谱，正中间的是紫色，左边冷色调，右边暖色调。

安藤忠雄说：静谧不需雄辩。艺术是秩序的重建。极简主义把色彩纷繁的世界简化成十三种颜色，整整齐齐地排列起来。像一盒蜡笔，静静地陈列着。仿佛不发一言，又仿佛千言万语。一个未曾着色的世界太单调，一个过度涂抹的世界太喧哗。艺术家诚惶诚恐。

具体派白发一雄的足绘触目惊心，血红的《无题》其实是抽象的，从色彩内部挖掘出空间来。具体派创始人吉原治良的《不明》则呈现若干随机的墨迹，像是无意滴落，又像是涂抹修改的痕迹。安藤忠雄理解这是“圆相的空间”。“不要模仿别人”，“自由地存在”。

从毕加索的作品中，安藤忠雄悟出立体主义的空间。一幅画也像一座建筑，它不是平面的，它以另一种结构实现空间的平衡。毕加索的狂野，驱使他在动荡的生活中一路狂奔，安藤忠雄从他的《男人与女人体》中读出了人类共通的情感、暴力与倾诉本能的力量。

亚历山大·考尔德的动态雕塑启发了安藤忠雄对风的空间思考。《黄色回旋镖与红色茄子的岩壁》将几何抽象元素、立体金属片和铁线组合在一起，彩色叶片随风摇动，流动的风与流动的空气使坚硬的铁块灵动起来，安藤忠雄在建筑空间上也时常运用风的元素。

李禹焕的“留白之美”则启发安藤忠雄在建筑设计中留出“思索的空间”。诸如这座和美术馆，美术馆中央大面积的圆柱形中空，从透明穹顶到下沉底部，光倾泻而下，用于展览的实用空间并不多，每幅作品安排一个独立的几何形密闭空间，三角形、正方形、圆形。

达明安·赫斯特启发安藤忠雄在建筑中运用“万花筒的空间”，绚丽、繁复变幻、借助镜子扩大视觉空间。安藤忠雄也善于借助水的倒影来加强景观的空间纵深感。达明安·赫斯特用无数只蓝蝴蝶拼贴出巨大的蓝色圆镜，取名《神圣》，陈列出壮观的死亡与静谧。

大地艺术家理查德·朗则以与大自然相融合、取材于大自然并“轻轻地触摸地面”的雕塑启发安藤忠雄思考“大地的空间”。《红板岩圈》用一片一片的红板岩块围成一个巨大的圆圈，就地取材、自然淳朴，如同大地的一部分。完美建筑就应当与大自然连接在一起。

安尼斯·卡普尔用简洁的形状与独特材质呈现超越现实的视角，譬如这次他展出的蓝色圆形凹状的用玻璃纤维和漆创作的装置《闪光》，便启发了安藤忠雄在建筑中运用“抛物线的空间”。这幅《闪光》从不同角度观看视觉效果不一样，像眼球，又像天空或大海。

杉本博司也是安藤忠雄的启发者。他含蓄而简洁的摄影表达，通过“风平浪静的空间”、欲说还休的沉默、弦外之音，诉说人们内心的事物，是安藤忠雄在空间之外想要呈现的意境，如同墙后面一望无际的海，一个看不见的空间，永恒、静谧，有光、有水、有风。

（作者：秋水无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