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我直言,文艺又贫穷的女性,往往过不好这一生

最近有段搞笑视频刷屏各平台:一个老阿姨穿着从脖子到脚的连体红毛衣去游泳,结果毛线掉色染红了泳池,一个陌生小伙儿把她救上岸,问她,阿姨怎么搞的,来例假还下水?

这个片段来源于《姨妈的后现代生活》。

以前我很讨厌文艺电影,总觉得它们苍白、矫情,又处处透着一股神经质,喜欢在小人物身上絮絮叨叨;现在有了一些人生阅历,渐渐喜欢上文艺电影,因为我发现,生活的真实和沉重往往存在于小人物身上。

《姨妈》就是这样一部经典的文艺电影。

然而不同于短视频的单纯搞笑,该片用喜剧的外壳讲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可以说这个片段有多搞笑,整部片子就有多残忍。

残忍到,我更愿意称它为“一个文艺女老年的消亡史”。

01

上海人姨妈从表面光鲜、实际寒酸的单位退休了,她一个人住在单位的老房子里、拿两千多块的退休金,过着“空负貌如花”的生活。

姨妈的一生是被耽误的一生。

年轻的时候赶上上山下乡,从繁华旖旎的上海被发配到了寒冷苍凉的东北;前路渺渺、心灰意冷的情况下,嫁给了一个当地的大老粗工人;后来有机会回城,不得不抛家弃女、骨肉分离……

年轻时候一切都是匮乏的,所以直到退休哪怕年纪摆在那儿了,她还是怀着些许不切实际的梦。

她渴望有钱,因为孤身一人,有钱才能撑得住前路未卜的老年生活;她渴望爱情,因为年轻时没品尝过爱情的滋味,她的前夫是个毫无情调的糙汉子;她渴望被关注,因为她会讲一口正宗的伦敦腔英语、能写能画还能唱京剧,但没有知音……

一个贫穷的文艺女老年,就这样抱着年轻时候的幻想与绮梦,对现实处处不满、与现代格格不入,表面有多清高、不屑,内心就有多孤独与渴望。

姨妈就像她自己养的那十四只一直关在家里的鹦鹉,虽然有着漂亮无比的羽毛,却无人欣赏。

于是她只能在夜深的时候,对着月亮连声哀叹、孤芳自赏。

02

姨妈这样的人被骗几乎是必然的,因为现实满足不了她内心的需求。

于是她在穿着粉红色练功服在公园舞剑的时候,遇到了唱《锁麟囊》的老骗子潘知常。

潘知常是惯犯,经验丰富,一下子就看到了姨妈的虚空,于是投其所好,给她虚假的爱、关怀和重视。姨妈不是没怀疑过,可她拒绝不了这些从来没得到过的感受,于是两人的京剧从公园唱到了家里,最后唱到了床上。

骗人不可怕,可怕的是骗人还诛心;骗身也不可怕,可怕的是骗身又骗钱。

所以,当潘知常喊着“生同衾、死同穴”的口号,以买墓地为借口骗走姨妈为数不多的积蓄时,姨妈崩溃了。

再加上其他一系列的琐事,姨妈心绪不宁,恍惚间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把腿摔断了。

姨妈孤身一人在上海没亲人、没朋友,更没钱请护工,只好把远在千里之外、十几年未见的女儿叫了过来。

这个姨妈平时吹嘘的高学历、定居在美国,前途无量的女儿,实际上不过是个没学历、没稳定工作的迷茫女青年。

女儿对母亲当年为了回城、不惜抛家弃女的狠心耿耿于怀,对母亲亲近不起来,照顾得特别敷衍。心里的恨终于在姨妈出院、提出想吃螃蟹的那一刻终于爆发了,她哭着质问瘸着腿的母亲:

你对我尽过义务吗?你当初根本不爱我爸那个大老粗,为什么嫁他,为什么要生我?你落难的时候想和我们在一起,能回上海了就赶紧离婚,对上海比对我爸、对我还亲!现在你老了,想起我了,我能来看你你就烧高香吧!

可以说是字字泣血,但虽然嘴上说着狠话,还是带母亲去吃了她心心念念的螃蟹。

姨妈却在吃螃蟹时硌坏了假牙,当她哆嗦着取下整副假牙的那一刻,所有的心气也都跟着坏掉的假牙去了。

03

姨妈随着女儿回到了东北,回到了那个当初迫不及待想要逃离的家,和那个当初不惜抛弃女儿,也要切割掉所有关系的大老粗工人重新又生活到了一起。

姨妈不染头发了,不养鸟儿了,不唱戏、不写字,更不说伦敦腔的英语了。以前在上海总爱絮絮叨叨的姨妈,到了东北,好像一下子明白了沉默是金的道理,大部分时间都沉默着一言不发。

早晨,她飘扬着白发、穿着厚厚的棉裤一遍又一遍拖着大老粗吐过牙膏沫的地板,任凭女儿和对象在旁边打作一团。

白天,她在寒冷的露天市场摆摊卖鞋,身后有人在用半导体播放《锁麟囊》,可姨妈却充耳不闻。

生活对于现在的她而言,不过是铁饭盒里的咸菜丝和手里干瘪的馒头。

影片的最后一个镜头,雪花纷纷扬扬落满姨妈的头顶和双肩,虽然她不停地嚼着嘴里的咸菜和馒头,神情却像雕像一样,落寞、麻木!

这真是一部令人悲伤的电影。它讲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时代,以及那个时代下一群人的命运缩影。

在影片中,你会真切地看到一个文艺女性过于清高的内心是如何崩塌的;看到现实怎样残忍而具体地镇压、迫害一颗火热的心,让它只留一缕白烟;看到时代的宏大,以及人怎样在时代碾压下化为尘埃。

普希金有首诗: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但生活不是诗。有时候我们不得不接受的一个真相是: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你还真拿它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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