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河：自在与永在

作者韩河

人在闲暇时，最惬意的事情莫过于去乡野走动，感受劳动者的质朴与热情；抑或穿行于崇山峻岭，任惊心动魄的挺拔与翠绿激起内心的波澜；再或者寻访身边的伟人足迹，接受一次精神上的洗礼。

在归阳出高速，沿河行驶，去第一个目的地陈朝村——一个有名的传统村落。老家在此的朋友造了一所房子，为的是有一个可以养花种菜的地方。如今能在乡村有座房子着实让人艳羡。加之他母亲年事已高，他们要尽可能多地回去陪伴，大嫂更是暂时放下了收入不菲的店铺生意。说实在的，他们的这份孝心是挺感人的。我们是说走就走，老友家却做了充分的准备来接待我们这些“不速之客”。食材上乘，手艺又好，就是喝自酿米酒喝的有些高，一顿下来就感觉肚子里像骆驼祥子一样“咣咣咣咣”。乡野的夜是寂静的，四下蛙鸣响亮，又得一宿好眠。

早餐后，老兄热心地把楠木森林公园推荐给我们，又亲自驾车带路。花了近一个小时，我们进入了更深远的林区，这景象让我想起贵州梵净山和靖州排牙山。最能激起我情绪的，便是驾车沿着山路行进，可以看到更多雄阔。山本来是不动的，但也不等于没有动感。当山体在窗外缓缓后移，就如同电影效果一样令人回味。这时，我就想要一架无人机，通过另一双眼睛，从另一个无法企及的高度与不一样的角度去领略这些山峰、溪谷，或者斗胆尝试一次滑翔伞也可以。总体而言，南方的山多翠树，给很久才去接近山林的眼睛和大脑以强烈的刺激。毋宁说我就是喜欢这种被大自然征服的感觉，才热爱走进山林，而且心里放肆地想着这感觉来得越强烈越好。

进到一个叫楠木湾的山庄。铁艺和石质构造的水池既承重又简洁，在里面飘摇游动的锦鲤绚丽多姿。旁边有一间雅致的茶室，玻璃屋顶上造出涓滴不绝的水流，很叫人心绪宁静。这里的花，几乎各种颜色的都有，最大的特点就是艳丽。我疑心他们把世间各类最靓丽的花，都搜寻到这里了，可见主人家的追求和设计者的匠心。古人有所谓二十四番花信之说，意谓每个时节有其代表性的花卉。我喜欢去往各处看花，但从不伤春悲秋，毕竟生命的进行和四季一样，都有它的意义和价值，都值得尊重。大自然的各种花木有着各不相同的花期，蜡梅，迎春，夏荷，秋菊，它们并不挤在某一个被认为最合适开放的季节里，而是选择成为不同季节的美丽。这是由各种花的心性决定的。所以，你寄望于在夏天看见梅花，在冬天看见莲花，那要么是无趣，要么是残忍。尊重每一种花，甚至于每一朵花的开放方式，是人类美好生活的一个乐趣，也是花之为花的自然之趣。

最近看了几本写当地花草树木的书，如阿来的《成都物候记》，他在自序中提到是受了《台湾草木记》的影响。我之前也看过这本书，还兴致勃勃地写下了一篇《故乡草木清香》给我们当地的报纸。这也似乎是一个奇妙的缘分，因为爱花草树木而观察、而阅读，并且诉诸文字，分享。

楠木颀直高大，有奇异的纹理，它也是因此而名贵。更有几人才可合抱，高耸入云的“楠木王”，那既是时间的礼物，也是自然的馈赠。森林公园却不一味求大，尽管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它完全具备做得很大的条件。但它没有，而是恰恰好，没有大到夸张，也没有小到局促。懂得收敛，实为上乘。

然后大家去河边捡石头，这孩童时期的娱乐也得到了大家的响应。满河滩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头。大家依着自己的想法，揣摩着石头的象形，恨不得立马遭遇一块惊世奇石，但是这种可能性并不大。因为这片河滩估计都让人翻过千万遍了吧。但还是有人扛了一袋子石头上来，准备回去养花用。我也曾干过每到一处捡一块石头留作纪念这种事，现在还有几块放在家里，只是后来也作罢了。原因是觉得它们还是呆在自己的地盘更合适，我只要有机会就到处去看看就好。

回程路上，又一次前往陶家湾瞻仰陶铸故居。我们在岭上几棵伟岸的松树旁合影，默念着中学语文课上学过的《松树的风格》，在镌刻着“心底无私天地宽”七个大字的汉白玉石碑前细细辨认，故居右前方的那棵桂花树在微雨中依然香远益清。

山总是在那里，无所谓征服，也无需拥有，我们只能抵达；花木，用心养在自家可以，让它们自在于山野，更好；石头，捡几块做纪念，可以，多了，可就是负担；伟人已逝，精神却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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