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性别歧视者吗
三联做过一期关于偏见的专题报道,里面有一个脑筋急转弯题。一个父亲和儿子出了车祸。父亲当场死亡,男孩重伤并被送往医院。在医院里,主刀医生看了一眼男孩说:“我没法给这个孩子做手术。他是我儿子。”很多人想不通其中的道理,有的猜这个孩子有两个父亲。然而正确回答是,这个医生是孩子的母亲。
这道题很巧妙,它不仅仅测试人的反应能力,更测试了人们是否是一位隐性的性别歧视者。为什么当说到医生、 CEO、政客时,人们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的是男性形象?
“女生喜欢花钱,男人喜欢存钱。”“女人是感性动物,男人是理性动物。”“妈妈照顾孩子会更加细心,所以适合在家带孩子。男人适合在外边赚钱养家。”性别的偏见如此深刻地内化到我们的日常思维之中, 以至于一直以来很多人习以为常,并没有觉得有任何的不妥。
偏见能否被打破
为什么会存在性别偏见?是什么样的土壤让这颗种子生根发芽?我们能够打破这种偏见吗?这些可以在《偏见的本质》里找到答案。这本书的作者奥尔波特对于偏见这一主题做了广泛且深入的探究。本书用很大篇幅讲述了种族偏见,但其实这些理论也适用于性别偏见。
书中将偏见定义为:对属于某群体的个体持有一种厌恶或敌对的态度,仅仅因为他属于该群体,就被推定具有人们归于该群体的那些令人反感的特性。男人们会有一套自我调整的把戏,维持自己永久性偏见的态度。女人是冲动的、非理性的,她们不会应付突发事件,不会计算复杂的数据,没有方向感等。就像重庆发生公交坠河事件,事情刚发生的时候,媒体报道了“碰撞”公交的是一辆女司机驾驶的红色小轿车,将事件报道成红车逆行撞公交导致公交车坠河,不少网友纷纷吐槽女司机就是马路杀手。但后来发现真相并非如此。
偏见的形成,是源自大脑里的自动分类模式。人类喜欢将事物分成不同的大类,以指导自己适应日常生活,否则每面对一个新事物,人们要不停思考它的特性,那就太烦琐,太费脑,不如自动分类来得干脆、有效率。所以对于女人,男人大脑里自动将她们归类为照料者和家庭主妇,女性的价值牢牢和结婚、生育绑在一起。当一个女性和男性竞争管理岗位时,公司领导倾向于给男员工这个机会,因为他认为女员工的重心不会放在工作上,而是放在孩子身上,即便这名女员工的能力是广受认可的。领导做出的决定不是基于事实,而是自己的性别偏见。而管理层越是男性居多,就越会加深社会的性别偏见,看,女性真的不适合做管理。就连女性自身也会怀疑自己的能力。Facebook 首席运营官桑德伯格面对公司的新任命,她的第一反应是要逃避,担心自己会搞砸一切,没有人会服从她的命令。
如果说偏见是一颗种子,是什么样的土壤让它们生根发芽,长成一棵棵参天大树的?这要从历史和社会文化中溯源了。在远古的母系社会里,人类还没有习得耕作,奔跑的猎物和树上的果实是人们的主要食物来源。男人的主要工作是狩猎,时常没有收获,而女性的采集活动就显得比较稳定。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所以女性居于核心地位。等人类学会了种地,男人的体力优势就显现出来,这将男性推到了生产力的中心位置,依附关系随之改变。
让我们从宏大的历史视角聚焦到一个家庭的具体情境里,在这个小家里,如何安排角色分工?男性被赋予了为家庭争夺财富、荣耀、地位的责任,那抚育孩子、照顾全家人饮食起居的责任自然就被安排到女性头上,并且要让这些女性心甘情愿地服从这项任务。于是在男性的主导下,他们制造了条条框框来限制女性的自由,剥夺女性的权利,并通过礼仪、宗教、政治等制度化方式实现对女性长期洗脑,让这套社会分工系统固化下来。
书中针对种族歧视写过这样一段话:任何多元化和分层的社会体系的核心都有这样一种诱人的可能性,即经济、性、政治和地位的提高可以来自对少数民族的蓄意(甚至是无意识)剥削。为了获得这些好处,那些最能从中获利的人会刻意传播偏见。把里面的“少数民族”替换成“女性”,那些最能从中获利的人则代表男性,这句话同样成立。
偏见的习得与纠正
一个人不是天生就自带偏见的,而是通过吸收父母或周围文化环境中的态度和刻板印象接受偏见。比如在一个家庭里,父亲经常对母亲呼来喝去,用语言标签羞辱她。“女人真是坏事”“你们女人就喜欢花钱”,或者没有做出这种过激的举动,仅仅是回家懒懒散散瘫在沙发上,不做家务,都会让孩子在这种氛围里感受到男性地位高于女性地位。这就是偏见习得的第一阶段前泛化。孩子们正处在抽象思考的门槛上,脑海里在学会给所有的一切分类。
随着孩子成长,他们极有可能进入偏见形成的第二阶段,全面排斥。男孩在学校和女孩一起玩,会被同龄人讥笑或排斥,认为他没有男子气概,集体排挤他,拒绝他加入男孩的圈子。为了避免被同性看不起,他会加深对女生的偏见,以求保持和集体的观念一致。当青春期结束,偏见已经深深刻在他的脑子里。进入社会后,他会进入陷没式习得,全盘接纳性别偏见,将这种偏见作为生活的主要指导原则。
想要纠正人们的性别偏见,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作者提供了很多解决方式,同时也指明了单靠一种方式不可能解决这个问题,需要组合出击。
首先是立法,虽然法律打击的只能是性别歧视这种行为,无法解决偏见的缘由,但只要能够通过立法抑制偏见行为的发生,就能够打破这种恶性循环,起到震慑作用。比如女性在求职时, 除了专业能力外,还会被问一大堆婚育情况的问题,而在男性求职者身上就很少发生这样的事情。招聘文案里经常会写着“限男性”。如果有强有力的、国家层面的立法,那些女性就会用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平等就业的权利。
其次是正式教育方案。德国哲学家雅斯贝尔斯说,教育就是一棵树摇动一棵树,一朵云推动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教育所承载的不仅仅是传道授业解惑的传统职能,教育还可以在孩子的心灵深处播撒真善美的种子。从6 岁到22 岁,一个人要经历很长时间的教育,这也是他们价值观、人生观形成的关键时期。老师应该向学生传递灌输性别平等的理念,让性别平等的意识在他们心中生根发芽。
大众媒体也需要承担起一定的责任。宣传应该消除焦虑,而非刻意制造对立,或引导偏见。有些媒体常常在标题里含有露骨、过激的信息,或者是在讯息里不断地重复塑造拜金、贪婪的女性形象,而这种扭曲的女性形象就会不断地在受众的认知观念中加深。因此我们鼓励女性群体积极主动参与到大众传媒的各个环节,努力成为抗衡、遏制性别歧视的主力军和把关人。这样女性可以在生产信息的层面提供更好的舆论环境,有利于展示完整而独立的形象,而不是被污名化,被扭曲化。
离偏见越近,离事实就越远。我们的社会应当尊重每个个体的差异,而不是性别的差异,而这条路注定是任重道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