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园子】老马师傅 / 开普饭

老马师傅

很早就知道民乐菜地里有一位年逾古稀的老马师傅，很早就想写一写老马师傅，木子少青也一直鼓动我写。但是老马师傅一贯为人低调，不爱张扬，所以没敢贸然下笔。直到上周，我从他那里学到了一招萝卜缨子的吃法，我便擅自决定：三月份第一次动笔一定要写写他。

二月底的某一天早上，天气有些阴沉。我到三亩田园的时候，看到一位长者的背影，他正在参观木子少青的养殖基地新工程，我从说话声里听出来了，那是老马师傅。老马师傅路过我的菜地时，我正为地里的萝卜菜发愁：去年11分撒下的种子经过12月底和1月初的极寒天气，中间很长时间停滞了生长；2月份升温太快，土里的萝卜大概还没有全部从冬眠中醒过来，地表的萝卜缨子却在阳光下勃发了生机，长得碧绿油亮，嫩得挠人心肝。想想地里头拇指大的萝卜头，我打算拔了萝卜翻地改种别的；看看正在茁长成长的萝卜缨子，我又仿佛看到了萝卜还能继续长大的希望，不忍下手。

明知萝卜长大无望，却舍不得对碧绿养眼的萝卜缨子下手，只好求教高人，请老马师傅予以指点。

老马师傅让我拔起一棵萝卜头来，看了看，虽然没有被寒潮冻成空心萝卜，但是捏一下手感很硬，已经不嫩了，做腌萝卜或者萧山萝卜干那样的萝卜条，显然是不现实的。吃萝卜无望，话题转到萝卜缨子上了。我担心萝卜缨子也会像地里的那些萝卜头一样干脆、生硬，不好吃；老马师傅不以为然。他说，这一批萝卜缨子是冷空气过后长大的，是近一个月的事，嫩得很，做腌菜、做梅菜、做干菜都是好材料。

可是家里的瓶瓶罐罐已经腌制了不少的雪菜、芥菜，似乎无需再腌萝卜菜了。老马师傅立即又教我一招：那就现摘现吃。可是萝卜缨子的苦味怎么办？幼苗时期的萝卜叶子的微苦我尚能接受，但是眼前枝繁叶茂的萝卜缨子的干涩苦味，我想想就头大！老马师傅说：“别像平常菜一样吃法，用香肠用腊肉炒，可以去苦味的；最好啊，用萝卜菜炒香干丁，像马兰头一样炒法，知道不？”他好像担心我没吃过马兰头，特别强调一下：“就是先在开水里焯一下，捞起后过凉开水，再把萝卜缨子自带的水分搅干，切碎，就可以跟香干丁凉拌着吃，也可以用热油炒着吃。”马兰头凉拌香干、马兰头炒香干，当然吃过。但是拿萝卜缨子替代马兰头，跟香干丁配菜，还真是头一回听说！

听过就不能错过。当天就砍了几棵萝卜菜的缨子，回去按照老马师傅的说法做成一道炒菜，果然好吃，这道萝卜缨子炒香干丁的菜比饭桌上的其他菜都抢手！此后连着几天，每天都有这一盘萝卜缨子炒香干丁上桌——最近，我们又稍加改进，把那些嫩的萝卜头也切成丁，一起炒进去吃，爽脆的很！如果萝卜缨子们会说话，它们一定会感谢老马师傅，让它们体现出了自己存在的价值！

老马师傅有着弥勒佛一般的笑容，很多菜友见过他一面就记住了他。当然，菜友们能记住老马师傅，不只是因为他招牌式的笑容，更因为他的德高望重，乐善好施。

老马师傅和老沈是菜地里的邻居，这是有渊源的。去年春天，老沈在天都城外闲逛的时候，偶然见老马师傅跟一帮老人在小河边树林里垦荒种菜，他觉得这是一群老有所乐老有所为的人们，心生羡慕，不免多溜达了几步，多窥视了几眼。老沈的这点小心思被老马师傅看出来了，问他是不是也想整块地种种？老沈本想张口说不是，脑袋却不听话地连连点头，只好立即改口说：“种菜蛮好的！蛮好的！”于是老马师傅从自己开出的荒地中让出一部分，给了老沈——这就是老沈在民乐菜园的第一块根据地。

初夏之交，民乐社区的部分草坪地开放，租给天都城、星桥乃至丁桥的一些居民去种菜，老沈也成为了第一拨租地种菜的开路先锋。吃水不忘挖井人，老沈感念马师傅。老沈在河边租下一大块地的时候，他想到了此前让地给他的老马师傅，于是他在河边也给老马留了一块地。

老沈老马比邻的两块菜地，在河边很显眼，因为他们地里的菜种得好，因为他们欢迎各位菜友随时光顾他们的菜地，分享他们的菜苗和成熟的蔬菜瓜果。

去年11月份我去老沈菜地淘西蓝花菜苗的时候，正逢老马师傅向认识的不认识的菜友分享他的黑大头。菜友们一个个满载而归，地里就剩下老马、老沈和我了。我低头铲菜苗，忽听老马师傅喊道：“小沈，小沈，你的鸡！”顺着老马师傅的手指方向，果然看见一只公鸡站在一个还没来得及拆的瓜架子上——那鸡本应该呆在老沈自制的大笼子里的，原来它淘气，飞出来了！我们三人赶紧叉开六手，从不同的方向包抄，把它逼进了笼子。事后，面对老沈我忍不住笑了：“哈哈，在我们菜友群里，你号称沈老大，可是在老马师傅面前，你也不过是小沈一枚！”

的确，六十岁挂边的老沈，在七十多岁的老马跟前，可不就是“小沈”么？！

老马师傅种菜，讲究规模：一条垄，一个品种到底；一块地，几种菜各有境界。不套种，不搞花里胡哨，每一种菜都被他侍弄得很好。但是，那么多的菜，那么好的菜，他自己几乎很少摘菜——或者说他自己摘回去吃的菜很少很少。他种的菜，绝大部分都分享给了来来往往的菜友们，不管认识不认识，经过他的菜地，只要你一句不经意的赞许：“这地里的菜真好！”他一准会叫你去地里拔菜摘菜。大家都说马师傅种的不是菜，是对绿色生命的痴迷，是分享收成的开心，是人来人往的热闹。

这个冬天，分享完地里的菜，老马师傅要改弦更张了：他不再以种菜为主，改种葡萄了！两百多株葡萄苗早已订好，就等老马搭好架子了！

在最冷的那几天，去菜地里的人越来越少。偶尔到过菜地的人们发现，老马师傅坚持着天天下地：他用他那辆廿八吋的自行车拖着一辆平板车，一趟趟地往地里拉木材！那些木材就是他用来搭葡萄架子的木桩，两三百根，每根两三米长。

大年三十前一天我从菜地里收工比较晚，正好碰到老马也从“葡萄园”里收工了。我了解到老马师傅的葡萄架子基本完工了，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马师傅，这么多木桩全靠你的自行车拖过去的？”马师傅亮出他的弥勒佛一般的笑容，回答说：“那条土路，中间能走的路那么窄，只能用自行车拖着小板车走啊！”我不禁赞叹说：“你真够辛苦了！”马师傅笑着说：“以后就不辛苦了！”

我问：“为什么？”马师傅依然笑着回答：“年后，我打算运几车砖土沫沫来，把那条路填填平，压压实，就宽了、平稳了。”我有点不理解：“你葡萄地里搭架子的桩不是已经搬完了嘛？”

老马师傅的脸上笑开了花：“我是不再运木桩了，可是那条路还是照样要走人了呀！我把路填填平，大家走起来就安坦多了，对吧？！”

哦哦，我们可敬又可爱的老马师傅呀！

“菜园子”是我公众号的一个栏目，不定期更新，记录我和我的菜友们在杭州郊区翻土种地的零星生活。请多留意，请多关注！老人家曾说过：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你们会大有作为的！——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我信！

【菜园子】老马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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