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小蒜和榆钱儿

《一眼一辈子》

第(84)集

 

翠莲喜欢山野植物，只要是野外泥土里长的，散发着泥土的生命力，就足以让翠莲浑身都是劲儿。

记得小的时候，母亲喜欢采摘不同的山野味儿做食材，做出不同的山野口味。翠莲印象很深的是母亲有一个敏锐的鼻子，她这个基因后来也传给翠莲，让她总是能闻味生情，能够第一时间感受到山野的灵动和气息。

开春后，大地还没有完全复苏，空气中时而静谧时而躁动。吃完了冬藏的食物，冬眠的动物们也只是偶尔蹦出来觅食，幸运的吃上几口，嘴里再含着一口还冰凉的食儿，打了个寒战又钻进暖和的"安乐窝"里了。

河流不舍得解冻，用它的冰碴子为水中跃动的鱼儿遮风避雨。在乍暖还寒的早春时节，水中的小生灵们拉着冰碴子的手，舔着滑溜的被河水亲吻的冰天使，有点不安分地跳到天使的背上，打个滚儿撒个欢儿，又栽进透心凉的河流中了。

大山聆听着:闪现在它眼前的人们的辛酸缠绵的光景。守望着大地河流，也正要抬起胳膊伸开腿，脱掉荒凉单调的冬装，敞开硬汉般稳实的怀抱，迎接春姑娘的殷勤和容装。稍不留神，春的翠绿，野的气息，就趴在向阳的坡上梗上，成了春里显眼的一抹绿。

野小蒜和榆钱儿是早春的宠儿。

翠莲喜爱植物尤其山野的植物。而且永远对生活充满积极的热情。感觉翠莲的心永远活着。

这和翠莲母亲有关。母亲只要看见每一株无言的草木，每一块憨厚的石头，每一个翩翩起舞的萤蝶，就能够感受到它们的心思，它们的心语，它们的寓意，这就是传承吧。

同样，母亲对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风情万种的生灵们发出的天籁都有回应。

有山风抚脸，有白云吟唱，有阳光普照，有雨露滋养，有贯耳雷鸣，有雪中炉火，有眼中的物，心中的情和母亲做伴，她怎么也不会遗忘四季的色气和味道，冷落了哪一个山野知音都是不忍心的。

翠莲母亲的心中有山野物种的位置，就自然闲不下来。种地犁地，施肥除草，浇水灌溉；林子里采蘑菇；山里采药材；白露季打核桃；秋收弯着腰收割；篓子里，小平车里装满收成；打谷场上，晒谷平房上，哪能没有母亲的身影。你看见她时，总是手里有活干，心里有事做，整个人每天乐呵呵，苦中作乐，乐此不疲。

翠莲深深地被母亲影响着，她觉得这是母亲传承给她最有生命力的基因。

无论在哪个生命阶段，翠莲都以不同的形态呈现生命的意义。

结婚后，翠莲又把她对生活的这种情趣带进自己的男人润生家。翠莲喜欢拉着女儿琳琳的小手，利用润生和她休息的时候，上后山坡上，采榆钱儿。那儿的几棵榆树，是婆婆年轻时犒劳全家的新野。

现在婆婆腿脚不灵便了，和儿子儿媳妇念叨了好几天了，想吃榆钱儿窝窝，老人牙口不好了，就爱吃点好消化的儿时就刻在味蕾上的永远的记忆:山野味。

榆钱是早春最养人的山野。它清心降火，止咳化痰，似乎可以把积了一冬天的痰化掉，可以把一冬天的腥火泄掉。

吃一碗榆钱儿块垒，吃一个榆钱儿窝窝，吃一碗榆钱儿山药丝搅拿糕...全年都感觉身子清清爽爽，平平静静，柔柔和和地受用着四时五味。

翠莲她们采了一布袋子榆钱儿，边走边咀嚼着榆钱儿的甘甜，吞咽着榆钱儿鲜到骨髓里的汁儿，润生就忍不住会亲一口翠莲的嘴，小女儿琳琳也跳着高的也要亲，润生怕女儿喊不出妈妈，把琳琳抱起来，说:亲亲妈妈!

琳琳看着翠莲，翠莲望着琳琳，亲着嘴儿，相拥在阳光下。润生高兴的放下女儿，又径直往后山坡上跑了，翠莲和琳琳憋足了劲儿跟着追着前边那个男人，翠莲的丈夫，琳琳的爸爸。

原始自然的村落还是靠天吃饭，晋北的山村由于气候特征是一年一收成。夏天有菜园子，秋天有鲜五谷，冬天可以把能储存的蔬菜瓜果放进地窖里，也可以吃到来年开春。

而春天是人们的味蕾最挑剔苛求的时节，野小蒜是开春的第一菜，挖的时候就忍不住生吃它几瓣，拔回家后就着山药小米粥，生吃，味儿尖!入鼻入口都是幸福的味道。和土鸡蛋一起炒着吃，爱吃擀面条还是烙白面饼，伴着卷着都是味。

以前润生也会上野地山坡上采野小蒜，婆婆也会做着吃。但自从润生又成婚，孙女有了妈，家又像个家了，公公婆婆也是胃口大增。

翠莲把野小蒜切的碎碎的几乎剁成蒜泥，拨到公公婆婆碗里，他们嚼着野小蒜土鸡蛋，品着榆钱儿窝窝，脸上又泛着青壮年时期的红光，人们说:这老两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