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存在》第十五章
朋友,是我一直梦寐以求的。
第一次听说笔友,是在小说里。
后来一天,姐姐给我两张漂亮的美少女战士的贴纸,说是小路姐姐给我的。我见那贴纸上还有彩色的亮粉,很漂亮,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新型贴纸。
便一个劲儿让姐姐去向周姐姐打听在哪儿买的这种贴纸。
姐姐说那贴纸是周姐姐的笔友送她的。
太原没有卖的地方。
我不由两眼放光:“哇,有笔友可真好啊!”
这是我对笔友最初的印象。
我那时连普通朋友也几乎没了。
瘫痪很麻烦,不能出去玩,原先认识的人也会渐渐不来找你玩。
尤其是住在楼房里,这种封闭感就更强了。
一开始我还没有感觉孤独,因为一直有姐姐和堂姐、弟弟在身边陪伴。
自从姐姐和堂姐去了省城太原上大学,弟弟上了初中,学业也紧张起来,再不能像从前一样三个人一起陪我玩了。
我只剩下了小说和画夹这两个沉默的朋友,不离左右。
但我渴望交流。
小说和画夹虽然能忠诚陪伴我,却不能和我交流对话。
看我变得孤单,姐姐去大学前对我说:“不要担心,等我去了大学里,我帮你找几个喜欢漫画的同学,请她们和你做笔友吧!”
我满心欢喜地点头。
但大半年过去了,和我写信的人只有姐姐和堂姐。
她们每个月来一两封信,说一说在大学的事情。姐姐隔两个星期回家来,因此写信的频率不高。
堂姐时常来信,又很难见面,所以我开始写信给堂姐。
那时,我已经有九年时间没写过一个字了。
除了极简单的一些字,绝大部分汉字我都忘光了笔画。一封两页纸的信,我要写很久。
大学,是个让我很向往,也只能向往的地方。
我常常在想,姐姐们在那里过的日子一定很有趣吧!
姐姐们没说太多她们的校园生活,在信里她们更多是在回忆我们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
她们的信会勾起我的思念,于是那个秋天,心里有着淡淡忧伤。
我甚至感觉自己以后都不会有朋友了。
万事低落到极点,就要触底反弹了。
小路姐姐把我送给她的新年贺图帮我投稿给了《科幻大王》,这幅单幅画在春季发表,过了几个星期,一天,妈妈下班回来,一进门就兴冲冲地说姐姐来信了。
姐姐的来信妈妈会先看,我正在画画,随口问姐姐写了啥。
妈妈一边从包里拿信,一边对我说:“你自己看一下吧,你姐姐在信里说她前几天收到一个叫吴青的女孩写的信,那个女孩要和你交笔友呢!”
我一惊,从画夹里抬起头,问妈妈:“吴青……江苏镇江的?”
这下轮到妈妈愣了,问我怎么知道。
预感得到证实,我的心扑通扑通地狂跳着,也顾不得解释什么,接过妈妈递来的信赶紧看起来。
原来,刊登我单幅画的那期《科幻大王》杂志被吴青看到了,因为喜欢我的这副图,于是特意向编辑部写信问我的地址。
那时我姐姐负责帮我联络编辑部,编辑手里只有姐姐的地址。
吴青又写信给我姐姐,请她转交给我。
仔细地阅读着辗转了一番才到了我手上的这封信,我不禁开心得有种做梦一样的虚幻感。
一边的妈妈还在疑惑:“你还没看信,怎么就知道她是江苏镇江人?”
我抬头看着妈妈,对她笑,慢慢解释起来。
93年发行的《画书大王》上,很重视和读者的交流。
杂志每一页的边栏上都刊有从读者来信里节选的一段话。有的读者给杂志出主意,有的在提意见。
我是个遇到文字就不放过的读书狂,把杂志里的漫画看完后总要把边栏里的内容也看一遍。
其中,一个多次出现的名字给了我很深的印象。
江苏镇江的吴青。
也就是眼前这封信的作者。
后来,这个名字还多次出现在《科幻大王》杂志的边栏里,那时我总莫名要多看几次她的文字,对她的名字和籍贯更加深了记忆。
所以妈妈一说吴青这个名字,我立马就想到了是她。
没想到她会写信联络我。
她在信里问我愿不愿意和她成为笔友,我自然是求之不得、非常愿意的。
读完她的信,马上就准备回信。
很多字虽然我认得,却写不出,还得问家人或者查字典。
笔画的顺序我也忘记了,干脆龙飞凤舞地“画字”。
给吴青写信时,我干脆用画画的方式,在信纸上画一个个的方框,方框里写满字,旁边画各种表情的小人儿。
在信里,我把自己身体残疾的事情说了,忐忑地问她是否接受我这样的朋友。
信写好,交给爸妈替我发出去,开始在不安中期待着她的回信。
很快,吴青的回信就到了,她对我的情况表示了惊讶和敬佩,并表示完全不介意我身体的问题。她爽朗的文字把我的担心化为乌有。
我把信的内容看了又看,开心得要命,赶紧回复。
这样,在那个没有快递,一封信从邮局寄出后要过一个星期甚至更久的时间才能到对方手里,我们以平均一个月两封信的速度通信。
书信来来往往,我的生活在看书、画画之外又多了一种新的快乐。
就像冥冥中的安排,与吴青的通信让我们发现彼此有很多共同点。
一样的喜爱小说,欣赏各种曲风的音乐,热爱着漫画。
她喜欢我的画,我喜欢她写的小说。
通信中的种种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默契,甚至让我觉得她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而她亦有着同样的感觉。
渐渐的,我把她当作了自己的姐姐,有了心事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她。
而她总是安抚我,给我打气,用俏皮的语言把我心里的阴霾驱散。
在对生活的态度上,她给我的影响很大,我总记得吴青说过,来到这个世界就是要“吃苦为乐”的话。
后来在遇到各种痛苦时,我会用这句话努力让自己坚强面对。
当然,也曾经疑惑地反问,难道人不应该是为了幸福而出生吗?
但是后来想了一下,明白了。
如果一个人能把活到连苦都当作是一种乐趣的境界,放眼平凡之处都是幸福。
还有什么好怕的?
因为喜欢吴青,总想对她做一些特别的事情。
所以,某一年的春节,我决定要用电话给吴青拜年。
从没打过长途电话的我鼓足了勇气,在大年初一的清晨打了一个电话过去。我是个完全没有人生经验的孩子,看看打这个电话的过程就知道了。
电话通了。
我紧张得要命,结结巴巴地说:“喂喂,你,你是江苏吗?”
吴青的家人:“呃……你是哪位?”
我继续紧张:“我,我我山西……”
吴青的家人一边流汗一边努力忍笑:“呃,你好,请问找哪位?”
我:“我找吴青……”
电话打完,我面红耳赤,在我身边看我打电话的爸妈姐弟都笑得东倒西歪。我嘟着嘴哼哼,真是的,体谅一下,人家紧张嘛!
不过,电话里吴青的声音甜美极了。
后来聊天,她说因为自己外表太年轻了,以至于朋友送她一个绰号——“天山童姥”。
我笑倒。
我和吴青在信里约定,今生要做一辈子的好友和姐妹,她还承诺等工作了,有一天要来山西看望我。
我不敢想象会有那么一天。
然而,在交往了十几年后,2006年的夏天,她真的不远千里,专程从江苏来到了山西探望我。
见面前的一刻,我紧张得面部肌肉都抽搐起来。
但面对面相见了,却是无比熟悉的亲切感,没有一丝陌生。
在相聚的三天时间里,我们快乐地聊天,看电视,吃妈妈做的特色菜。时间不知不觉就溜走了。
依依不舍送走了我亲爱的朋友,本以为再见面不知道要过多少年。
没想到,只隔了一年吴青因为暑假来山西进修,又一次来看我。把我幸福坏了。
这份友谊一直持续到现在。
回首一看,竟已经二十多年的时间了。如今我们告别了书信步入了电脑网络时代,每天有事没事都要聊上几句。
好玩的是,我们两个,吴青原本擅长写作,但内心思慕着绘画,想用自己的画笔画出自己写的小说。
我比较善画,却心念着写作。
我在画画时她在写小说,后来我努力写小说了,吴青却在用心学着绘画。
2011年,她为了强化画技还特意参加了一个绘画“集中营”,过了两个月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间就是不停画画的日子。
一番苦功下来,没有美术功底的她,以优异的成绩通过了考试。
世界上的另一个我,能与你对镜而照真是荣幸。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