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作家】万志勇/春天里来野菜香 / 开普饭

春天里来野菜香

作者：万志勇

从前的洪水港是个船码头，从长江上去监利下到岳阳都在这里坐船。不知道来过这里多少次，见过熙熙攘攘的人流，还有一条几十米长的石板街。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沙泥淤积起的江洲毫不留情地抹去了洪水港作为两湖江津的繁华。轮船不靠了，人流没有了，连石板街也不见了踪影。没想到洪水港淡出视野数十年后，一间农家饭馆会扬起名来，凭着地道的野味土菜吸引着百里之外的城里食客。

教授早早地要去活动，我说要得，猛哥出车，正好踏青，其实我心里想的是野菜。到了周六，部长和黑伢加盟，要去的增加到10人。原计划9点出发，想不通哪里有那么多工作要研究，想不通怎么不在工作日研究，等部长等到11点。天也阴了下来，我担心下雨，建议改期，教授不允，我知道时间和气候并不影响他的食欲。

上路了，教授和部长那车急急地赶往农家饭馆，猛哥却拉着我们驶上了长江大堤。车上大堤，便放慢速度，猛哥说让大家兜风。尽管天阴，登高望远，视野仍十分开阔，一望无际的江洲上，绿油油的野菜十分惹眼。我要去挖野菜，猛哥便停下车。没想到猛哥夫人还带了铲子、袋子，看来我们想到一起了。为了防止血吸虫感染，粗中有细的猛哥还专门带了洗手水。我们走下堤坡，一头扑进江洲上的草地里。黑伢也跟了上来，和我们一起挖野菜。我们的主要目标是藜蒿，顺便还挖些地米菜和野油菜。藜蒿这东西又叫洞庭人参，又香又脆，谁都喜欢。草地上满是水，还真有些担心感染血吸虫。黑伢的官阶最高，命看得最重，平时聚会，落座就问：“今天没有谁吸烟吧？”即使窗户洞开，也一定要问：“窗户打开了没有？空气要对流的啦。”说起血吸虫，黑伢就担心起来，匆匆扯了几把藜蒿就溜之大吉了。我们却勇敢地向纵深走去，专找肥肥的藜蒿。教授点好了菜，电话一遍一遍地催。我们不管，采满了两大袋方才收工。

教授点了土鸡、洋鸭、鳝鱼、黄鮕等满满的一桌，连声说好吃好吃。教授就这特点，每次吃饭，总是边吃边赞，做出贪婪的吃相，正如刚出饿牢的人犯。拥有最优雅身份的他却总是用最直白的语言概括自己的特点：“我这人就是这点狠，没有禁忌，什么都能吃！”农家饭馆的饭菜的确不错，他们吃得津津有味，大快朵颐，我却在想我的野菜了。

回到家里，老婆也不管，我拾掇到半夜，才把各种野菜择好洗净。第二天接着忙。做了半天的蒿粑粑，蒸了两蒸笼，香喷喷的。藜蒿炒腊肉是不用说，野油菜炒一碗，地米菜炒一碗。突然想起小时候唱的童谣：“地米菜，敷蒸菜，好吃的婆娘拿碗来”，于是又赶快蒸上一碗。刚收拾停当，就接到猛哥夫人的电话，要来我家吃野菜。我想，来客人了，光有野菜还是不行啊，赶快加了一个桂花鱼，一个黑山羊。

看来今天猛哥的情绪不错，进门就哼起小调：春天里来嘛野菜香，啷里个啷里个啷里个啷。上得桌来，不一会功夫，几碗野菜被我们搅得精光，鱼和羊却纹丝不动，看来还是野菜好。野菜总是和春天连在一起，和翠绿连在一起，和纯朴连在一起，和童年连在一起，和童谣连在一起。它带着泥土的芳香，咀嚼的时候，总使人联想到明媚的春光、清新的自然，还有少年的浪漫。经历了人生的风雨坎坷，日子滋润，衣带渐宽，吃野菜便有了回归自然的感觉，给人以无限的遐想。《世说新语》里讲到西晋的张翰“因思吴中菰菜羹，鲈鱼脍，曰：人生贵得适意尔，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遂命驾便归”。为了乡间的美味，官都不做了，可见野菜的魅力之大。看来，野菜这东西，贫时能安贫，富时能敌富，总是让人感到可亲可近，无论何时真的还离不了它。

这次挖野菜，我们在江畔。我们约好，下次，上山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