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老北京的交通运输（上）——畜力运输
行进在街道的大马车
上世纪四十年代，北京的交通运输是非常落后的。所有的胡同全是土路，旱天尘土能没过脚面，下雨满街泥水，被俗称“无风三尺土，有雨一街泥”。有的路坑坑洼洼，被戏称“晴天能卧驴，下雨能养鱼”。那时所谓的大街，例如旧鼓楼大街、德胜门大街也是土路，只有一些主要交通干线，才是石渣路，出了城门，那就全是土路了。
那时汽车很少，一天也见不到几辆。运输全靠畜力、人力。畜力主要有驴、马、骡、骆驼等。
毛驴运货
毛驴价格便宜，性情驯顺，耐粗饲料，不易生病，容易被小家小户饲养。毛驴体小适宜山间小路行走，所以毛驴便成为连接山区与城市的主要运输工具。那时，京西、京北、京东山里产的各种山货：核桃、杏仁、榛子、栗子、红枣等干果，桃、杏、李子、香果、柿子、海棠、红果等水果，主要靠毛驴运往城里。每条毛驴身佩鞍子、驮架，驮架两边各系荆条驮筐，负重达二百斤。货物一般驮至城外关厢货栈，然后在当地草料铺买草料给驴喂料、饮水，休息后返回山里。
毛驴驮水
随着现代交通运输的发展，毛驴运输逐渐被马车、汽车所取代，毛驴驮运被局限在山区，直到60年代，仍发挥重要的作用。我曾在京西坨里河西村见三五成群的毛驴驮水上山。据说当地姑娘出嫁，先问男方家里趁几驮子水。如有6~8驮子水就算富裕人家了。当地矿上运送炸药也靠毛驴，每驴驮四箱炸药，箱上插多面三角小红旗，上书“炸药”、“危险”字样。押运炸药的矿警手提大张机头的驳壳枪，这也是山区一景。
老北京牵驴的脚夫
毛驴在城内还是供人骑乘的廉价交通工具，那时在各城门外关厢（主要是朝阳门、广安门、西直门）有“驴口儿”，可以雇毛驴骑到通州、长辛店、颐和园等地。雇好的毛驴一般有赶脚的“脚夫”相送。据说有一种“对槽口”毛驴不用人送，毛驴会直接把人送到目的地，那里有人迎接，这种驴是驯过的，中途绝不会被牵往它处。有趣的是逢年过节时的短途骑乘，例如在宣武门、西便门可以雇驴到白云观；在广安门雇驴到财神庙；在西直门雇驴到大钟寺。老北京人逛庙会主要是为了玩儿，把骑毛驴当作娱乐，享受一下乡间野景。这种骑乘一般价格较高，好在过年玩一玩儿，雇主也不在乎多花几个钱。赶脚的很辛苦，有时要一路小跑儿跟着，对雇主要小心伺候，尤其对妇女儿童更要小心照顾。毛驴虽然驯顺，但往往叫驴见了草驴会昂首高叫，甚至趵起蹶子来，稍不注意就会驴仰人翻。
行走在街道上的毛驴车
毛驴还可用来驾车，俗称毛驴车，所拉的车大多用排子车改装而成，由于毛驴气力小，载运不多，所以大多为私家自用。
马的价格较贵，性子较烈，食量大且不耐粗饲料，半夜还要添料伺候，但不善于驮重。骡子性情温顺，食量小，耐力强，不爱生病，但价格昂贵。俗话说“买不起的骡子，喂不起的马”，大多不用马骡驮运货物而用其拉车运货。运货的马（骡）车俗称大车，一般用坚硬的槐木所做，车轮也系木制，上加大帽铁钉加固，中心轴孔加铁制轴套，轮彀外沿加铁制车圈。这种车轮对路面破坏较大，故在城内禁止通行，在各城门入口处均挂大的警示牌，上书“禁止铁瓦大车通行”。为此，大车车圈外沿一律加胶皮。到了四十年代后期，许多大车改换成淘汰下的汽车轮彀和轮胎，俗称“胶轮大车”。这种车轴内加装轴承，增加了运力。大车由马、骡驾辕，如拉重物，前面加套一驴或一马，称为“二套”。大车分平板车和侧栏车。平板车多装大件货物，侧拉车加荆条围子多装散碎货物。
带蓬的马车
畜力大车是老北京四五十年代的运输主力。这些大车均为私人所有，由业主自己联系业务。那时一个家庭若趁一挂或两挂大车就算是富户了。解放以后，人民政府把业主和赶车工人组织起来，成立了运输社，能够承运较大的工程用料。但是，赶车毕竟是一个苦差事。每天要起早贪黑，若逢下雨下雪，道路泥泞难行，苦不堪言，只能停驶，收入顿减。到了五十年代中期，百业兴旺，就业门路广阔，一些精明的赶车人则另谋出路，例如阜成门内×街×号的李贵章，卖掉了骡马和大车，去大陆汽车驾驶学校学了驾驶，毕业后举家迁往山西太原，做了×国领事馆的汽车司机。到了五十年代末，北京市内取消畜力车，赶车工人大多被安排在运输公司当装卸工，起重工，少量大车业主随车被分流到近郊农场，当了农场职工，畜力大车从此在市内消失了。只有人民公社的大车偶然进城运货，才能在路上见到他们的踪影。
马车与汽车并行在马路上
民国以后西式载人马车兴起，这种四轮马车前轮导向，后轮承重，轿式车厢有玻璃门窗，四角外挂西式黄铜车灯。驭手高坐车前，脚下有脚铃开道，一般为三匹高头大马驾驶，所有马具均为牛皮制做，马的脖子上挂有串铃，头戴牛皮护眼罩，跑起来马铃和脚铃交响，很是排场。当时有专供租赁的马车行，租赁这种马车的均为富户，穷人是租不起的，一些富人家逢年过节、探亲访友、出游逛庙、婚丧嫁娶、戏楼酒肆，往往要乘这种马车，风光无限，这种车随着社会的变迁和汽车的盛行，到五十年代初即消失了。
运货的驮队，在客栈休息的骆驼。
每年入冬，在口外放青的骆驼回来了，这时每天的早晨靠近城根的街道每每会传来阵阵的驼铃声，拉骆驼的人头戴毡帽，身穿光板老羊皮袄，每峰骆驼都被穿着鼻子用绳子串联在一起，脖子下挂着像茶叶筒那么大的铃铛，“当啷，当啷”慢悠悠的走着，它们身上披着厚厚的蓝色鞍垫，驮着网袋装着的煤块或石灰，每驼大约驮重四五百斤，有的送往煤栈，有的送到大户人家，骆驼运煤是冬天的一景。
驼队一般在城里休息一个白天，到傍晚还要运回山里需要的用品。骆驼行走一夜，回到门头沟一带山里，卸货后休息一个白天，到傍晚再装上煤炭，行走一夜到达城里，这样周而复始，担负着城乡物资交流，到了夏天，骆驼又会到口外放青，所以北京夏天是见不到骆驼的。
2021年4月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