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菜的青年人【散文】
李跃峰，笔名（网名）山野俗人，陕西省大荔县人，生于1966年10月，酷爱文学。是江山文学网签约作家、江山之星。曾在国家各级报刊发表作品，获省级以上奖励多次。其中，中篇小说《梁燕妮》于2010年获得了首届全国“铜锣湾”杯“孝问苍生”孝文化征文大赛二等奖，栏目剧《咱们村的监委会》获得了2011年全国廉政短剧大赛铜奖，短篇小说《书怨》获得了2009陕西省首届“益秦”杯“与法同行”征文大赛优秀奖。著有长篇小说三部，中短篇小说数部，散文百篇，诗歌几百首。
卖菜的年轻人
原创/李跃峰
闲的实在无聊，便出去散步。在散步的途中，我遇到了一位穿着油腻的蓝色中山装，青铜色面庞的青年农民。他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捎着两个草笼。草笼里撂着一杆秤，仰着头，扯开嗓子吼着秦腔。看起来他是那样地满足，那样地快乐，那样地无忧无虑。
他一定是个贩菜的。今天一定卖了个好价钱。
也许，早上出发时，他边吃着老婆顶着繁星在暗淡的灯光下专门给他做的煮馍，边向老婆许愿，一定给她缝一件漂亮的衣衫；也许，昨晚临睡前，女儿曾哭闹着要一件从电视上看到的花裙子，他朗笑着把女儿高举过头顶，快乐地答应了她的要求；也许已经几天了，上小学的儿子一直吵闹着要一副乒乓球拍，而他的钱不够，没有敢答应；也许母亲爱看秦腔戏，今天恰好镇上要演《屠夫状元》，早早卖完了菜就可以带上老母亲去看戏；也许他自己有个小小心愿，想和老朋友们吆五喝六，一醉方休……。这一切一切的愿望，今天终于可以实现了。
他吼着秦腔如飞而过。声音拖着长长的尾巴，在空中摇摆着，如舞蹈家手中晃动的彩绸。在这悠长的尾音里，我想，披着晨星，哈着寒气，站在蔬菜批发市场上的他并没有如此地快活。他挑拣着菜的鲜、陈、瞎、好，争执着菜价的高低贵贱，一分一厘也不放过。在挑拣，争执的过程中，不时要哭一哭卖菜的恓惶，摆一摆生活的艰辛。甚至搬出了卧病在床的老娘或念不起书的孩子。因为，他知道压一分钱就有了一分钱的赚头，就有了一分钱的希望。也许，他遇到了一位好人，同情他的遭遇，按他的要求发了菜；也许他遇到了一位同病相怜的人，按这个人的要求发了菜；也许为了同样的菜，他和别的菜贩子争吵了起来，甚至动了拳脚；……。不管怎么样，他终于批发到了菜。一旦装满了草笼，他就会立马骑上自行车，迎着泛白的东方，迎着光明的希望，高歌而去了。刚才的一切不快均会如太阳下的雾不复存在。
“卖菜了！葱，红白萝卜，辣子，莲花白，菠菜……”他走村串户地吆喝开了。声音似一段美妙的歌谣，把人们从梦中叫醒，从家里唤出。也许谁家有事没有来得及准备齐全菜，他的菜被全买了。当然，价不能很贵，他也不计较，只要有赚头就行。他还可以跟上再去批发一趟。也许走了这村过了那村，买菜的人很少。为了一点点的菜还要和农妇砍价。她一分一文地压，他一分一文地抬，好久才达成了协议。也许快要到饭时了，菜还没有卖完，但饥饿已经催促他赶快把菜便宜卖掉。可是理智和希望又迫使他坚持下来，扣扣扳扳地把最后一点菜卖完。不管怎么说，菜是买完了。他把自行车靠在路边的厕所旁，装着小解，钻进厕所，偷偷地掏出钱，仔仔细细地蘸了唾沫，点了又点。他又赚了二十元甚至三十元。他将钱小心地装进内裤的口袋里，不放心，又按了按，等确保钱确实是装好了，这才解开裤带，痛痛快快地撒了泡尿。而后，就满脸堆笑地跨上车子，放开喉咙，吼起了秦腔。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妻儿的笑脸，看到了母亲满足的神情；他仿佛已经在女儿专门给他放在檐台上的温温的洗脸水里洗去了一天的劳顿；他仿佛已经吃到了妻子专门给他做的长长的、细细的、筋筋的捞面，香香的，辣辣的，吃得他浑身舒坦；他仿佛已经坐在了门口的石墩上，晒着太阳，和妇女们打闹；……。他不由得登快了车子，更加大声地吼唱了。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
我听着他吼唱的尾音，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想着使他快乐的因由，咀嚼着“平凡是福”这四个字，陷入了沉思。
1998年11月22日草于同州高明百白池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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