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追了十年的书是本什么书?
一个人的一生有多少个十年?
其实没有几个十年的。
那么如果一生中间有十年时间,你是用来追一本书,想必这本书于你而言,也许并不仅仅是一本书那么简单,或许它已经承载了太多的记忆。每次想起这本书,慢慢泛起的回忆中除了书籍本身写了些什么,总是会掺杂着一些别样的东西,那就是我们所有的过往,那些伴随着阅读渗入到我们心底的经历,早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无法分开。
2008年3月28日,台湾河图出版社正式发布了默默猴的著作《妖刀记·卷一·荒冢妖刀》,只是不知道那个时候,有谁会想到《卷五十·锱雨劫灰》最终尘埃落定的一天,居然已经是2018年12月10日了,真得是十年苦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经历过的朋友自然知道,追书实在是一件痛并快乐着的事情,令人食髓知味,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抓耳挠腮,坐卧不宁,既怕他不来,又怕他乱来,来了以后又怕他再也不来,从此两手劈开生死路,一刀斩断是非根。君不见多少江湖文豪,网络英雄,最后却是落得个“下面没有了!”的凄惨下场,当年有多么叱咤风云,挥斥方遒,后面就有多么狼狈不堪,惶惶不可终日。
从这一点上,《妖刀记》是本负责任的书,默默猴是个有良心的作者。
那么这到底是本什么书呢?
不必讳言,每个人一开始接触《妖刀记》的时候,都是把它当作情色小说来看的。这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食色性也,人之常情,打个比方来说,如果有人告诉你他第一次看《金瓶梅》的时候是在研究哲学和人性,那么请速速远离此人,因为这种人已经虚伪到毫无人性的地步了,切切不可交往。默默猴作为华语文坛情色高手,笔触细腻,文字诱人,深谙读者心理,每每想到艺术来源于生活这句至理名言……此处省略一千字。不过如果他技止于此,那么《妖刀记》和一般的地摊文学也没什么差别。默默猴最牛的地方就在于,很多老读者一开始都是盯着颜色文字追书,到后来反倒是跳开去,并不是他写得不好,而是因为读者发现了更有趣的东西。
默默猴曾经说过,自己骨子里其实藏着一个侠客梦,想必很多人都深有同感。《妖刀记》其实也是一部武侠小说。自从几个老前辈或金盆洗手,或驾鹤归隐,华语武侠已经沉沦良久,没有什么像样的作品出现了。《妖刀记》出现的恰到好处,武侠武侠,既要有武,还要有侠,方才称得上是武侠。说到武,书中有各种五花八门的种类,从拳脚器械,到内外兼修,从名门正派,到邪门歪道,应有尽有。说到侠,从“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耿照,到嬉笑怒骂游戏人生的老胡,再到忍辱负重,漆身吞炭的仁人志士,读到尽兴之处,恨不得拍案而起,浮一大白,手提三尺青锋,荡涤人间一切魑魅魍魉,还它一个朗朗乾坤!
不过这还不是《妖刀记》最好的地方。
看到后来,大家会发现情色也罢,武侠也罢,都不过是默默猴的幌子,都不过是他的工具。他会用这些来吸引读者,毕竟作家也是需要养家糊口,什么好卖写什么,他会用这些来推动情节,毕竟有需求才会有动力,寂寞空虚冷的华语武侠需要这样的新鲜血液。
但是,情色和武侠并不是默默猴的写作目的。
他真的是在写小说,你可以说这是一本政治讽刺小说,也可以说是一本人性挖掘小说,或者是一本历史虚构小说,都可以在这里面找到影子。
他构建了一个庞大无比的虚拟世界,这里面有王朝更迭,外族入侵,权力交接,既有庙堂之上的勾心斗角,运筹帷幄,又有江湖之中的血雨腥风,恩怨情仇,中间还夹杂着儿女情长。默默猴在自己创造的世界里,好像脱离了五指山的孙悟空,尽情地挥洒笔墨,肆意的,不羁的,热烈的倾注着内心汹涌澎湃的激情,那种烈火般灼热的文字甚至会在不经意间燃烧到读者的灵魂深处。
与此同时,他又是冷静地,理智的,乃至极其克制的。单单逻辑严密一条,《妖刀记》就可以秒杀九成九的网络小说,更不要说默默猴在细节处理上的精益求精,方才达到了丝丝入扣,无懈可击的地步。由于写作时间跨度太长,出场人物太多,情节设计太复杂,以至于阅读之时不得不借助笔记,每一个出场人物,时间地点原因,门派武器招数,缘何而来,因何而去,以及最重要的彼此关系,既有文字内容上的角色设置,又有情节推理中的任务分配。我记得上一次这样看一本小说,那还是在读《红楼梦》的经历,密密麻麻的写了好几本笔记。
最后,读者看书无非是图的一个好看,而好看与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作者的文字功底。作为一个同样爱好写作,自诩读书破万的人,我非常佩服默默猴的古文诗词功力,文字琢磨功力,以及如何把感情倾注在文字中,却又隐忍而克制的抒发出来。这是一种非常宝贵的能力,与周围一比可知,这同样应该也是一种非常诚挚的感情,不然他没法坚持十年之久,或者说,这其实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他就是吃这碗饭的。
现在这本书终于写完了,大家可以花上几个通宵,一口气读完,而不必像过去十年中的我,动不动流连混迹于各大论坛,不惜翻墙越境,不怕彻夜守候,为的就是一睹为快。今天想起来,这也算是一份难得的体验吧。
这里报告一个说不上是好还是坏的消息。
《妖刀记》只是默默猴《东胜洲》系列的第一部,第一部,第一部!用作者自己的话,接下来还有两部正传,一为《六合书》,一为《奇锋录》,然后中间还会穿插两部外传《鱼龙舞》和《两生石》。这么屈指算来,少说十年,多则二十年,甚至三十年,我们应该都会有好书看,希望到那个时候大家还能够和东坡居士一样潇洒走一回。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最后我想说一句。
马丁大爷,乔治·马丁大爷,您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把《冰与火之歌》写完啊?我等了您可不止十年了,眼瞅着《权力的游戏》都要拍完了,可是您老人家倒是给个准信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