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 失 的 街 巷
过 去 的 故 事
(上)
2020年12月11日,明光新火车站建成通车。
我从滁州特意乘坐上海方向发来的K348次,温州开往沈阳北的列车,前往明光。
这是明光新站运行第一天到达的第一趟列车。
列车到达明光,我走出车站。
火车站广场东面,一大片拆迁后的废墟印入眼帘。
这次我回明光恰巧碰到明光老城区开始拆迁重建。
新火车站开通的喜悦慢慢退去,老城区拆迁的乡愁隐隐呈现。
老明光近几十年和上百年的一些老街古巷,已经在拆迁中消失。
明光这次城市建设规划大拆迁的区域,有两大块。
一块在新火车站东北一片。
北起三星街,南至望虹街,东起南大街,西至车站路。
一块是河下老火车站周边。
新生小学交通路南段以东,美府路小猪市以南,韩山南路以西,渡口西路以北的区域。
两块拆迁地的南部边缘,都是津浦铁路线,都靠近火车站,一东一西。
东面是新火车站,西面是河下老火车站,中间隔着一个南湖———过去叫跃进湖——五八年前称平湖。
作为一个老明光人为明光城市建设的发展感到非常自豪,但又给我这个离开家乡近三十年的老明光人,增添了些许失落和莫名的乡愁。
就从离明光新火车站最近的巷子说起吧。
职工巷是车站路东边与车站路平行的一条巷子,在菜市街与车站路之间,北起小井巷,南至西柿坡转向西至车站路火车站广场东侧。
职工巷是六七十年代以后修建的民居,不是民国时期的建筑。
现在职工巷和菜市街南段民居房屋已拆除,巷子现在看不见了,不知道新城区建成后还有没有它的巷名?
在中心路育红小学原址对面还有一个职工巷,是东西走向,西起中心路与南边的望虹街平行,向东至育才路明光实验小学门口。
这是明光城区东部的职工巷与火车站、菜市街、小井巷那里的职工巷同名,但却是两回事了。
小井巷紧靠明光三星街。是在三星街与菜市街相交十字路口向南约三十多米的第一条小巷。与三星街平行,向西直达车站路。
因为巷内有一口小井而成名。
好几代住在这里的居民,都是吃小井水长大的。不知将来城市建设规划图中,会不会给小井巷原住民,留下一个怀念和观光的地表标志——小井?
最近我曾去凭吊小井,发现井圈石栏已经不在,被人盗走。没有井圈栏的小井变成了土井水坑,丑陋无比,瞪着眼向着蓝天,在作无声的控诉。
三星街北侧的居民告诉我,井圈栏被偷走,已经好长时间了。据说古井石栏也是文物,有人收购倒卖。明光下面农村也发生数起此类刑事案件,公安机关已经立案侦查了。
司法局袁松树先生在1985年嘉山县第一届法律电大班里,曾当过我们班主任。
前些年他和政协蔡松华先生跑遍了明光市各个乡村,调查收集编簒出版了一本《明光的古井和古树》文物誌。
该书详细记载了各地古井的年代和地址,配有古井照片,该书图文并茂,值得收藏。
老同学们曾调侃说,这是一本盗井圈井栏专业户的最好的工具书和明光古井方位指南。
现在小井连同小巷一起被埋没在烂砖破瓦废墟中,不堪睹目。
车站路原来叫西环路,因为80年代新火车站建成后改叫车站路,现在车站路还在,西环路的路名没有了。“丁”字上面的一横,就是一条北起三马路,老312国道边北训大的大门口开始,经过汇源巷、学堂巷、大巷口、方家巷、三星街,穿过望横街(一说望虹街)到南头酒厂大门口的这条大街。明光当地民谣称“东绛(Jiang)风,西绛雨,南绛北绛卖儿女”。明光在夏天暴雨特多,常常是东边下雨西边晴,道是无晴却有晴!这种天气天上常常能出现彩虹。明光人男女老少都看到过天边的彩虹,但他们都说是绛(jiang)。绛,大红的颜色。说一场大雨过后,路人甲站在明光南头这条街上,抬头朝东面天上看,路人乙从街东面过来,问甲:“望横(什么)?”乙答:“望虹!”乙复问:“横(什么)?!”甲指着东面天上的彩虹:“虹!望虹!!”乙回头看到了天上的彩虹,说:“这不是绛吗?怎么虹了?”这条街说是望横街,还是望虹街,都对。但是现在望横街也好,望虹街也吧,都不在了。我在明光看到过的最美最漂亮也是最长的彩虹不是在望虹街上,是在三星街。在老明光镇政府大院门口,现在的三星街数码港店铺门前的大街上。四十多年前,我的好朋友李吉祥老兄结婚,新房在明光镇政府大院里,当年他是镇团委书记。我去祝贺,吃喜糖,参观新房。下午,乌云临空,大雨倾盆。可是没几分钟,那片雨做的云,离开我们的头顶,向东南方向飘去,雨带过了中大街。真是“东边下雨,西边晴,道是无情却有情”。我们马上来到街上,雨水还在路面上流淌着,我们面朝东方,太阳光从我们身后照射过来。一个小女孩叫起来,手指天上叫着:“奶奶!奶奶!,彩虹!彩虹!”奶奶连忙把小女孩的手拉了下来,说:“不许指!不许指天上的绛小孩指绛要伤手指头。”小时候我的奶奶也这样说过我,到现在我也闹不明白为什么。我们目光顺着小姑娘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条彩虹从明光东北面汇源巷汪家炮楼上方开始,跨过工商联小楼和三星街口的四条腿炮楼的天空,像一条七彩天桥横空飞架到南大寺东南远方的天际。我和李吉祥俩人站在明光镇政府门口的三星街上,看着天上的彩虹,共同享受着大千世界恩赐给我们的美丽。前面说的望虹街上的路人甲和路人乙看彩虹的趣事,就是这时吉祥老兄和我在三星街上看彩虹时说的故事。不过吉祥老兄当时是这样说的,东面街上来个老几,看到西面街上一个老几抬头看天,东面来的那个老几问:“望横?”西边看天的这个老几回答:“望虹!”明光人口中说故事,经常说的“有个老几”,就是说有个人,来了个“老几”,就是说来了个人。那时候人们兄弟姐妹多,见面大人问小孩子或互相问候:“你是老几呀?”“他是老几呀?”这都是有礼貌的问候。但是要是把“是”换成“算”字,就不好听了,不礼貌了。现在几乎家家就一个独生儿女,你说他(她)们是老几?你说他(她)们又能算老几?当年在三星街这里,是我一生看到过的最美的彩虹,永驻心田。
学堂巷口以南,三星街口以北,中间的这一段,叫中大街。大巷口中心路南段路两边:路东是五交化门市部和工商联小楼,对面路西是百货公司。路西现在的惠利商城就是在老百货公司门市部和公司仓库,还有新新浴池、老菜市和大马路边邻街店铺拆迁的地址上建起来的。中心路北段路东,向北排过去依次是明光老卫生院诊疗所、酱园店、缝纫服装店、划玻璃的玻璃店,药材公司中西药店门市部,汪家茶炉,综合社蚊香厂,再过去就是学堂巷口的红旗饭店。红旗饭店解放前叫凤鸣园,是明光最有名的饭店。凤鸣园饭店楼下大堂,楼上雅阁小包间。当年汪道涵和他的同学战友们,在这里和国民党特务斗智斗勇周旋过。中心路北段路西,开始的地方是一片宽约五米,长约二十米一片空地。可能是汪氏家族的邻街拆掉的店铺,是大巷口唯一的一片空白场地。空地西边店铺东墙外建了几个玻璃櫥窗宣传栏。北边的店铺山墙上挂了一个的红色圆心气枪靶,一把气枪架在三米开外的三脚支架上,一分钱三枪,打中靶上圆心,奖励一枪。空地西墙边上,是我孔大爷摆的小人画书摊,一分钱三枪的气枪打靶也是他的生意。实小学校放学,孩子们都像小鸟一样飞到这里,看画书,打气枪。1961年嘉山师范学校停办,作为学校校工的孔大爷下放后,自谋职业再就业,这片空地就是他的谋生场地。我的二爷病逝后,二大娘嫁给了孔大爷。二大娘也在这块空地上,摆了个小摊,一个煤炉一口锅,煮山芋,炒花生,买卖还不错,生意不大,天天见钱,够糊口。曾担任过管店中学教导主任的王兴友老师后来和我说过,当年在明光还买过二大娘煮的山芋吃。后来上山下乡,我就在王兴友老师的家乡杜湾插队落户,我是下放知青,他是回乡知青。大巷口空地往北第一家,是故衣店当铺。隔壁是汪氏家族的一个长长的内院。同学汪夕俭家就在这院里。小时候,我常来这里玩,和夕传老弟弹琉子,玩画牌。中心路再往北,路西面还有工行储蓄所,人民银行中行金库。金库保卫人员配备武器驳壳枪,我们小孩都常见,不是什么秘密。银行北面还有一家布店,卖布的陈大爷是我们的街坊,住在四眼井巷。隔壁是烟酒糖果杂货店,有一个白发白胡子的老大爷,在店里做生意。他个子不高,但手上的活儿十分娴熟。称个白糖、红糖、咸盐、碱面,包个大小京果,排骨稣,密三刀,羊角蜜,搞点大麻饼小麻饼,再来点云糕、董糖,老爷爷手忙脚不乱,一杆星称,称起来,让你看的眼花缭乱;打包起来,果包旋转,纸绳飞舞。一张印有商家字号的红纸贴,一块被老大爷扎系在糖果包上面,既是商号广告,也是对食品负责,更有喜庆之意。到明光赶集,办年货,站在柜台前,稍等片刻,您的货就齐了,还看了一场手艺表演。什么马灯、气油灯、煤油台灯、手电筒,还有红白蜡烛,那个年代的照明用品用具,一应俱全。什么竹壳的铁壳的水瓶,带红双喜字的喜庆水瓶和各种花色图案的水瓶,让人看的眼花缭乱。还有各种炊事用具,锅碗瓢盆,铁皮蜂窝煤炉,瓦缸鸭蛋煤球炉,木盆马桶,吃喝拉撒,应有尽有。一应用品,采购完毕,就可以坐到对面的红旗饭店(过去叫凤鸣园),先点上几个家常凉菜,来上一瓶明光大曲,慢慢品尝,等那热炒的肉丝、腰花、猪肝上桌,这都是必点的招牌菜。广告词还不错:“大江南北走一走,好喝还是明光酒”。逢年过节,马路边,小区里,大红灯笼高高挂,“老明光”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映入眼帘。看一眼“老明光”,一股乡愁涌上心头………来他一瓶“老明光”……借酒浇乡愁……心头尽乡愁……愁更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