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在人不再

景在,人已不再,人在,心已不再,心在,情已不再,情在,诗已不再,纵使都在,时光已不再。
林散之有题画诗:“故国山河景未凋,萧萧草树念贤劳。寒潮不减当年色,仍是滩头一丈高。”木犹如此,人何以堪,异乡青草乱坟,埋着白头戍人,风雨大作时,闻听一声边关的何满子。彼年有此时,此时无彼年。陌生处偶遇熟悉背影,形娟秀而举止柔婉,疑似姗姗故人来,紧步趋前,装作拾叶,蓦然回首,宛如而已。定格的背影,依然若干年前青春时,久视而熟字不识,苦索无所寻,无事于觅乃得之,且了了清晰。与人共有的记忆碎片,只是共同度过那段时光的佐证,纵使路过你路过的路,也未看过你看过的景。生命中不断有人离开,时而有人进入,没有时光可以凝结,没有人是孤岛,原本熟悉的人,逐渐陌生,原本陌生的人,开始熟悉。“过去事,过去心,不可记得;现在事,现在心,随缘即可;未来事,未来心,何必劳心”,一言而解人惑,佛家语以广智宽心。
酒在,醉已不再,醉在,歌已不再,歌在,意已不再,意在,趣已不再,纵使都在,思绪已不再。
下班途中,见霞光自云盖下射出,此情此境,在哪见过?或许十年前,或许更早。落叶铺路,无人清扫,风吹枝摇,乱了柳发,落寞心情遇上落寞景,便有了邂逅的共鸣,风景是心情时,便处置成了独有的描述,这样的风景以前见过,可惜以后再未相逢。别人的风景,可是你的心情?你的心情,何尝是别人的风景。过此门,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观此花,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酒场上有独醉的人,也有独醒的主,醒与醉,皆在心情;风景里有神伤的人,也有微醺的主,神伤与微醺,也在心情。
不经意的掩饰,媚眼抛给瞎子看,粗枝之众谁在意,可就有细节之人注意了。一切都在空气中弥漫着,该嗅到而未嗅到者,曾经的燕约莺期,是否真的遗忘,不该嗅到却嗅到者,无端的绿惨红愁,看来的确不该。得失定数,求之不得,想多了头痛,想通了心痛,张爱玲说:“时间,可以了解爱情,可以证明爱情,也可以推翻爱情。”一言许诺,可以律己,怎好绳人,原本就是酒后的壮语。阳关三叠,到底几叠,阳春白雪,究竟多白,余曲既已终,旧事何必再翻箱。
毅然的旅程开始徘徊去向时,怅然的颜面,问花不语,花替人愁;渐老的身躯无力辅佐心志时,失神的心房,世事无定,浮生一梦。简单化作深刻,喜怒哀乐不过风雨雷电;深刻变得简单,生老病死无非春夏秋冬。草色花香,赏其真趣,桃开梅谢,悟其无常,大自然的常态恰是平静,生老病死乃节点,喜怒哀乐皆一时。
流水堪听,过耳不恋,往事如逝水,景在人不再,自言自语,无腔无调,堪听否?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举杯邀明月,酒在醉不再,自斟自饮,无清无浊,还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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