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斋里的巨人,却看不清脚下的世界

文丨张是之
前几天发了一篇《刘瑜有毒,你要当心》,朋友今天发来一篇她老公周濂的文章,问怎么看。
周濂老师是人大的一名哲学教授,这其实是一篇 2012 年的旧文,洋洋洒洒近 5000 字,讨论平等和自由的问题。
原文放在今天三条,感兴趣的可以一看,本文主要是略作点评。
时间仓促,直接引用原文加点评的形式整理成文。
原文 1:
如果把自由非道德化地理解成只要没有人阻止我们按照自己的(现实的或潜在的)愿望行事,我们就是自由的。自由的“非道德化定义”之所以会产生诸多困难,首先在于它主张每一种自由都具有同等的重要性,但这显然有悖于我们的日常直觉——乱闯红灯的自由与言论自由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点评:
很明显,没有产权理念的根基才会对自由产生如此大的误会。周濂的意思就是,如果自由就是「没有人阻止你的时候,你想干嘛干嘛」,那么大家都闯红灯怎么办?毕竟这和言论自由还不一样,闯红灯很可能会造成严重交通事故,而相比之下言论自由的危害要小的多。
这一点我们经常会看到,我就不止一次看到有人说,没有ZF规定,就会陷入混轮。他们会举例,比如统一靠右行车,统一红灯停绿灯行。
一方面,世界上有靠右的国家,也有靠左的国家,不同国家的人都能适应并正常生活,但也没有出现一个地球大政府来统一一下这个问题。
另一方面,只知道 ZF 会统一规定,却不知道市场也会形成自己的规定和秩序。道路也是有产权的,谁说乱闯红灯就是自由了?还要问道路产权人是否同意。高铁、飞机犯了事都可以有黑名单,为什么道路不可以有?
没有了产权理念的根基,才会有对乱闯红灯这种「自由」的误会,也才会有对「言论自由」的误会。
原文 2:
如果每种自由都具有同样的重要性,那就意味着在评判哪个制度更自由时,我们只能去量化比较自由的多寡,可是根据什么标准去测量呢?难道说,限制闯红灯自由减一分,允许骂首相自由加一分?看上去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点评:
有了产权的理念根基,压根就不会说出「限制闯红灯自由减一分」这样的话,当然也不会轻易做出判断,「允许骂首相自由加一分」。
道路是有产权的,或者说是可以有产权的,产权人为了保障他的道路行车安全,保障他的消费者权益不受侵犯,保障他的收益不受影响,他不仅可以限制闯红灯,还可以限制酒驾醉驾,甚至可以限制在他的路段上开车时的手机信号,可以做出他愿意的任何限制。
这不叫自由的减分,相反,这是自由的加分,是对产权和自由的双重保障。
另外,评判是主观的,周濂和我如何评判是否自由不要紧,重要的是别人有自己如何评判的自由,有选择是否走他这么多限制的路的自由。
原文 3:
我们可以把洛克的产权理论总结如下:一、人们自己拥有自己;二、世界最初是人类共有的;三、一旦人们将劳动“掺进”土地和其他的事物,它就成为了他的财产。但是什么叫作“掺进”?这个说法如此粗疏,以至于洛克主义者罗伯特·诺齐克也忍不住反问道:“要是我把自己制作的番茄酱倒入大海,我该拥有大海的多大一部分呢?”
点评:
洛克的理论当然是略显粗糙的,人们自己拥有自己没错,但世界最初并不是人类共有。
世界,确切说是地球,不是人类共有,人也无法做到共有地球。
说人们一旦讲劳动「掺进」土地和其他事物,就变成了他的财产,这当然也不够准确。
诺齐克的反问其实不难回答,不说他要把番茄酱倒进大海,就说中国的皇帝,还整天想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呢?
结果怎么样呢?天下果真就都是他自己,或者他一家吗?历史给出了清晰的回答。
真实世界,无论是土地还是大海,就是今日强大的美国也没有宣称独自拥有。
真实世界是人们在具体的开发过程中,针对具体的问题进行博弈,不是你说宣称就宣称的。
原文 4:
回到中国的语境。也许有人说,当前的社会不公和贫富分化恰恰是权力干扰市场、而不是市场本身逻辑运转的结果,但是假如历史正是在政治和权力的土壤中发育而成,那么谈论那个抽象的、纯净的、却几乎不曾真实存在过“完美市场”并以此作为制度设计的前提,有何意义呢?
点评:
逻辑的意义在于,用科学的论证工具来帮助我们寻找方向,而不是与政治媾和分一杯羹。
完美的圆无法画出,但逻辑上定义一个完美的圆,工厂生产轮胎越接近那个完美的圆,它才运转的越好。
而越偏离圆的形状(方向),连基本的运转都难以保证。
我们可以在逻辑上定义完美的圆和完美的市场,真实世界中我们无法找到真正完美的圆,也不曾真实存在过完美市场,但我们依然要努力寻找制作更圆的产品的方法,依然要努力探索实现更好的市场的方向。
看不到逻辑论证的意义,不代表它不存在,只能说水平不行。
原文 5:
正因为意识到初始产权的获得充满了各种不义,诺齐克才暗示说,一个可能的解决之道是,按照罗尔斯的差别原则一次性地对资源进行全面的再分配,这样或许就可以对现实的不正当资格(entitlements)予以纠正。
桑德尔在新书《金钱不能买什么》中对市场经济与市场社会做了很好的区分:市场经济是组织生产活动的一种工具,并且是有价值且高效的一种工具,而市场社会则是一种生活方式,意味着市场价值渗透到人类活动的方方面面。
点评:
罗尔斯是糊涂的,桑德尔也是糊涂的。
市场经济和市场社会的区分,显得好像是不明觉厉,但抛开书本、抛开为了写文章,谁会用桑德尔这样的区分和文字来思考问题?包括桑德尔本人。
《金钱不能买什么》是本烂书,透着桑德尔式精致的虚伪,来中国巡演赚着市场的钱却说市场的坏话。
自己通过市场才活得体面,却说市场的坏话,很有可能让穷人连饭都吃不上。既蠢又坏。
原文 6:
当市场经济扩张成为市场社会,当组织生产活动的原则演变为所有人类活动的基本原则,必然会导致形态各异的社会不平等。如果这种不平等仅仅停留在高富帅有能力买游艇和跑车、屌丝青年只能望梅止渴做做青天白日梦,则还不足为虑,最让人担忧的是这种不平等会从经济领域侵蚀到社会生活的各个角落,导致严重的机会不平等以及政治不平等,最终让底层人民彻底丧失生活的希望与生命的尊严。
点评:
层次太高了不好,容易看不见地面。书斋里的巨人,却看不清真实的世界。
什么叫机会不平等、什么叫政治不平等?什么叫让底层人民彻底丧失生活的希望与生命的尊严?
不平等客观存在,且永远存在,市场经济也好,市场社会也罢,市场的原则是基于产权的自愿交易。
一个农村底层的老太太,收入可能不及清华人大教授的万分之一,但真实的她们很少思考层次这么高大的问题。
有养鸡养鸭的自由,有卖个鸡蛋卖个鸭蛋的自由,这不叫丧失生活的希望与生命的尊严。
这恰恰是她们自力更生,有尊严的体现。
相反,不能随便养鸡养鸭,不能随便买卖鸡蛋,养鸭子不能超过三只,投机倒把是刑事罪名,那才是让人们彻底看不到希望,让生命没有尊严的行为。
但这些行为是市场行为吗?跟市场有关吗?很显然,既不是市场行为,也跟市场无关。
它们只跟强制有关,只跟对私有产权的侵犯有关。
这一点周濂竟然看不透,导致尊严和希望丧失的,是市场吗?。
一般人看不透也许可以理解,但人大教授实在不应该。
不理解以产权和自愿交易为基石的市场,凭着想象说什么市场经济和市场社会,然后说什么不平等和尊严问题,颇有几分「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味道。
原文 7:
说一个生于北京的孩子比一个生于贵州山区的孩子更有“权利”受到更好的教育,或者一个四肢健全的人比一个天生残疾的人更有“权利”得到一份好工作……并在此“权利”论上建构自由主义,大约只能伤害自由主义本身的吸引力。
点评:
为什么总喜欢使用第三者的上帝视角?请问当事人怎么想?
教育、工作,在市场上必然需要涉及到的是当事人双方。
是不是更好的权利,有没有这个更好的权利,当事人一方是否愿意提供,另外一方是否愿意接受。
没有产权观,花别人的钱做这些事才会考虑所谓的权利和公平问题。
而有扎实的产权观,权利、市场和自由,交易是公平,不交易也是公平,轮不到他人评价,当然也轮不到他人插手。
最后,什么叫平等自由主义?你和姚明打篮球的时候怎么平等?刘翔和姚明比赛 100 米怎么平等?
应该说,产权之下,自由就是最大的平等。
但很遗憾,周濂没有扎实的产权观,读了很多书也写了很多书,却依然看不清真实的世界,只能是不断地在自己想象构建的世界里打转转。
当然这是 2012 年,也就是 8 年前的文章了。刘瑜老师没有什么进步,不知道周濂老师现在如何。

2020年1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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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Giorgio Morandi,Natura Mor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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