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还没点疯狂想法——致西雅图偷飞机的人

我要把上个周末偷飞机的新闻叙述一下。

上周五晚上八点，美国华盛顿州西雅图塔科马机场，29岁的地勤工作人员理查德·罗素在结束了自己一天的常规工作后，偷偷溜上了停机坪上的一架76座双引擎庞巴迪Q400客机的驾驶舱。然后，没有接受过任何飞行训练的他发动了引擎，把飞机飞上了天空。

靠着在模拟航空游戏里学到的有限操作，他驾驶着飞机做出了一连串特技动作。

75分钟后，飞机在西雅图附近普吉特湾的一个小岛上坠毁。理查德·罗素没有生还。

事情发生后，人们千方百计寻找他这样做的动机。各种能够留下痕迹的途径挖掘一圈后，人们更懵圈了。因为一切的证据显示他是个非常正常的年轻人，不悲观不厌世，有人疼有人爱，他也疼着别人爱着别人，工作也努力，对生活也有热情。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有点理解那个在西雅图偷飞机的年轻人。

有很多事情找不到原因。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疯狂想法。大部分人没有让它冒出来，并付诸于实践，是因为理智占了上风，是规矩占了上风，是风俗道德后果怯懦占了上风。

跑出租的朋友大鹏说他常有一脚把油门狠狠轰到底的冲动。他说自己开了20年出租了，从来没有把油门踩到底过。

大鹏是个车迷，从小到大的梦想是做个赛车手。某知名大学机械专业第一名成绩毕业后，进入上海一家赛车俱乐部做了维修工。他说不着急，自己的天赋终有一天会冒头。结果在一次俱乐部的体检中发现他的心脏负荷有问题，也就是说他的心脏不适合做赛车手。

20年的出租车司机生涯是否把他的赛车手梦想磨灭了无从得知。他说去年体检的时候医生告知他前列腺有问题。

出于各种安全考虑，大鹏一直未曾实施把出租车当赛车开的冲动。但他做了另一件事。

有一天，空车加满油，他顺着一条路一直开一直开，开出了他拉客的城市，开出了他熟悉的生活，一直跑了五百多公里，最后燃油耗尽抛锚在一片麦地前。

后果是喊了救援车，加了油，换了新电瓶。大鹏讲他一路把车载音响的音量开到了最大。跑得时候整个车身都一颤一颤的。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电瓶出问题谁也不知道，总归后来打不着火了，换了电瓶才好。

原来那家出租公司把大鹏开除了，因为觉得他脑袋有问题。

我也理解大鹏。就像我理解那个在西雅图偷飞机的理查德·罗素一样。生活跟当年期盼的总是有一些差距，当这些差距像一块没有被打磨完整的多棱石头一样，日夜不停地在一个人的心里磨啊磨地时候，就会有一些人采取行动。

可是很少有人去注意这些平凡内心的波澜壮阔。

就像很少人会注意那些半夜把车子停在路边，在车厢里抽烟的人们。

就像很少人会理解那些为什么站上了高处，就有了想要跳下去、做一回飞的动作的人们。

就像很少人会在意那些大半夜也不睡觉，在KTV喝大酒唱大歌，完了装疯卖傻嗷嗷大哭的人们。

这些都是些有毛病的人，是不正经的人。

人们总是希望并愿意按一种“正确”的方式去思考各种事情。在偏离这种正确性之前，已经在心里预想到了各种后果，然后就被这种种后果吓尿了。

不过，总有人说：去他娘的后果。

偷飞机的理查德·罗素说他要去看一条鲸鱼。

一条名叫J35的逆戟鲸背着幼崽尸体在海上游荡了1600多公里、悼念了整整17天后，终于选择了放手，完成了这场“漫长的告别”。这是迄今为止时间最长的动物哀悼行为。

理查德·罗素在空中跟塔台说他要去看看那条逆戟鲸。朋友圈有人发言称相信他一定在空中看到了那条鲸鱼。

我喜欢这个悲伤而浪漫的结尾。

*作者九爷：出过海，定居过西藏，当过码头工人，做过报社记者。